他是该放下了。
席地而坐后闭上眼睛,周景秀默念起了往生咒。
不知道过了多久,再次睁开眼睛后,眼前已经没有了景光的身影,周景秀有些茫然,心里空落落的,一时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不过知道景光的去处让他安心不少。
至于自己……
他好像在不远处有个住的地方?
哈哈,这怎么可能呢。
他哪里还有家呢,周景秀不过是孤身一人,随死既埋罢了
周景秀站起身,循着本能回到了离开的地方。
来的时候只用了十五分钟,回去的时候却用了一倍的时间,然后终于回到别墅……门外的树上睡了一宿。
“愿吾弟景光来世喜乐安康——兄,周景秀。”
男人低沉的声音比七月的夜风凉太多,随着河面上四十八盏河灯在夜风和水流中越来越远。
点点灯火逐渐隐隐约约。
难怪他从来没有给我庆生。
难怪他很少主动提起周景光的过去。
难怪他对自己的态度总是亲近中透着客气 。
难怪自己的潜意识总是难以理解周景秀在生活中透露出来的某些细节。
难怪他总是觉得毛利景有时看他的样子像是在透过他这张脸看另外一个人。
难怪他会突然让自己去长野县出差,各种借口推迟他回来的时间。
还有太多太多的难怪……
这一切原来真的不是他的错觉。
他被骗了。
早有预感了,不是吗?
可笑就在周景秀开口前一刻,他还想着自欺欺人,说不定是他自己想错了呢,想着要是明天被发现他是故意灌醉周景秀的话该怎么解释,会不会和他生气。
多可笑!
更可笑的是哪怕他知道了真相又能怎么办呢。他没有过去的记忆,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更不知道自己该去找谁。
长野几十万人口,对他而言无异于大海捞针。
手心传来的微微刺痛让诸伏景光回过了神,莲花灯已经被他攥成了一团,纸做的花瓣皱巴巴的不复最初的圆润有型,仿佛一朵失去了生命的莲花。
他下意识想要把花瓣复原捋平,可无论他怎么努力,皱痕再也去不掉了。
可真是……脆弱啊。
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骗他呢!
为什么……都是假的呢。
那个人教他识字,为他做护身符,给他唱摇篮曲,会为他做喜欢的饭菜,在他做噩梦的时候守着他,对他几乎有求必应,那么真心实意的关心爱护着他,几乎无微不至,即使是亲哥哥也很难做到这种地步吧!
这些都不是假的啊。
他对自己这般好,真的只是因为另一个人吗?真的……都是假的吗?
哈哈,既然骗了他,那又为什么对他这么好,好到让人忍不住沉溺其中,不愿醒来。
人都是贪恋温暖的,他也不例外啊。
三年多的时间里,周景秀用他的温柔编织了一张网,将他牢牢的困在其中,不愿挣脱。
或许,这一生他都很难再遇到对他这么好的人了。
沉默的在夜风中看着已经漂远的点点河灯逐渐消失踪迹,最终归于一片黑暗,他觉得自己的心空了一块。
毛利景是骗了他,可他却没有生出多少怨恨,甚至理所当然的觉得,无论如何这个人绝对不会伤害他利用他。
是啊,相处了三年多,这点看人的眼光他还是有的。
如果不是毛利景对他这般真心实意的好,他也不会优柔寡断的这么长时间都不愿意怀疑毛利景。
诸伏景光仰头闭上眼睛,压下心中乱糟糟的情绪。
那些由周景秀讲述的过往经历真真假假混在一起他暂时还无法辨别。
所以,周景秀究竟骗了他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