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众侍卫纷纷停下动作行礼,只依旧将褚昀围在中间,以防不测。
压制被撤去,褚昀本能地撑着地面站起来。一番动作拉扯着背上的伤口,臀腿之处更是酸麻一片,激起她一身的冷汗。
四周的侍卫见她起身,忙要上前来压住她,又被姜璇抬手制止,只握着棍棒围在褚昀身后。
褚昀无言地凝视着面前的姜璇,缓缓站起身。四目相对,俱是不见渊底。
手上的重镣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晃动着,叮当乱响。褚昀移开了眼神,手则悄悄握住铁链的一头,止住了扰人心烦的响声。
见这动作,姜璇不着痕迹地勾了些许嘴角,又似乎是鬼迷心窍了般,迈步向前。
二人的距离逐渐拉近,侍卫们不约而同警戒起来,唯恐太女殿下受到一点伤害。
姜璇沉默着走近,眼神的交汇愈发激烈起来。
“为何?”褚昀用只有她们二人才听得见的声音问道。一切与姜璇有关的事都令她心烦意乱,冥冥之中似乎另有力量推动,致使她总会在姜璇面前失态。
依常理,她本该上演一番宁死不屈的戏码,至少不愧对母国和师长的教导,维护最后的尊严。她的不甘,她的怨怼,她曾经的志向,无处安放,无可遁逃。
在如此情况下似乎只有一死才能彻底了此愤懑。
姜璇并未回答,只伸出手去轻触着褚昀脖颈上曾自戕未遂的伤口,神色晦暗不明。褚昀下意识往后躲,却被姜璇捏着脖颈捞回来。
论身长,褚昀比姜璇略微高上些许,远远见着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玉手在脖颈上的伤处摩挲着,褚昀的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这究竟是做什么!
“殿下要什么?”褚昀再度开口,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的字眼一般。
莫名的抗拒和异感在心头交织,她不禁开始怀疑自己彻底落入了姜璇的圈套中,已被牢牢捆住无法逃脱。
姜璇低眉一笑,再抬眼已是另外一番神色。她一把抓住垂在褚昀身前的长链,暗示般地往自己怀里扯了扯,引得褚昀的身形都前倾了些许。
“你,”简短地答复似乎并不让人意外。
又是如此。褚昀心下一阵苦涩,垂眸望了一眼腕上被姜璇扯住的链条,轻轻叹了口气。
那兴始帝似乎将她全盘交给了姜璇,只象征性地敲打了一番。似乎自始至终都没有对她做什么。
早有耳闻这兴始帝似乎身子不甚爽利,此举想必是为姜璇铺路。从方才殿中的情况也可窥见,这太女殿下应是已接手不少朝事,独当一面了。
正暗自揣测着,握着拳的手掌便被掰开,一个小瓷瓶出现在掌中。
褚昀轻轻皱眉,颇有些不可置信地望进姜璇的眸子。手再次被握着蜷起四指,将小瓷瓶藏匿在掌中。
撤去手前,姜璇又用指节敲了敲褚昀的手背,剐蹭了一下腕上的铁铐。微微笑意停留在嘴角,若不细看甚至无法认出。
先前挣扎下,褚昀的面庞粘上了尘土,唇边仍有细密的咬痕。麻衣被刑鞭撕扯得分成不规则的形状,已可见到身上负了伤的肌肉。
伤口并不很深,显然是克制了力度的,走向顺着线条流畅的肌肉划下来,血珠一滴滴冒出头,又在风中缩了回去。
或许同她们的主人一般不爱示弱吧。姜璇险些要被自己的想法逗笑。褚昀仍是那番不甘又混着无措的神色,姜璇竟无来由地有些轻快。
尚幼的小狮……莫名其妙的,姜璇脑海中出现了这么一句话。
有意思。
她志在天下,身在权中,早已被太多的繁杂扰乱得认不清自己。包括收服褚昀的心思。
她承认,收服褚昀将会是未来一统天下的重要一环,无论如何,她定会如此做,为了天下,为了大计。
如今,她却忽然有些怀疑自己,她一切所作所为,是否当真只为一统大计?
依理,她同褚昀从未见过,却为何会有异样的感受,总是暗中推着她靠近?
师母曾说过,有些事总是说不清言不明,她只能亲自去体会。师母所言,难道是此事么?
马车辘辘,在姜璇的沉思中已抵达了大狱。好不容易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卷帘一望,褚昀已再次被带进去。
先前受了伤,又被牵引着一路走到大狱,眼见着已是颇为疲惫了。姜璇不由得心里一涩,思绪回笼,又被自己的反应惊到。
究竟是为何呢?
铁门合上之时,那个身影忽然回过头来,正对上姜璇若有所思的目光。
似乎有什么在她心里悄悄地裂开了一条缝,无声无息。
莫要让我失望啊,褚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