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三日,褚昀同姜璇二人都在监室的小桌上对弈。多个回合下来,褚昀已对明里暗里的引导习以为常,甚至还能调侃几番。
北晋的讯息被阻隔在外,不可否认其中定有姜璇的一份力。唯有将褚昀蒙在鼓里,在特殊情况下方才能轻松制衡。褚昀自然也明白此理。
曾听闻方屏同其她人被关押在别处,但并不知情况如何。以方屏的性子,恐怕已闹腾多时了。
想想那模样,褚昀不禁要发笑,笑意仍未散去,监室的铁门便传来了叩响。
褚昀偏头看去,只见到一小队佩刀侍卫,围成一圈站在外头。这是要作何?
为首的侍卫开了门进来,手里还握着一串铁链,随着脚步叮当乱响。褚昀不禁往后靠紧了墙壁,目光随着几位侍卫来回轮转。
很快她便知道她们要做什么了。手脚上的桎梏被卸下,换作了铁铐重新扣上。镣子很重,扣在腕上险些弯下腰去。随后,为首的侍卫牵引着手腕上的铁链带她离开。
脚步和铁链的哗啦声在本就寂静的大狱里显得尤为突兀,众人都没有出声,褚昀也沉默着跟随侍卫们一路走出这压抑至极的地方。
这是,终于要给她最后的宣判了么?
巨大又厚重的铁门被打开,外头的光线有些刺目,惹得褚昀眯了眯眼。如此明朗的光亮下,她一身桎梏,衣衫上尘土与血渍相融,好不狼狈。
一众侍卫紧紧围着她,配在腰间的大刀始终紧握,更是另有禁卫军执着敲扑在前后压阵。
褚昀无奈地摇头,她们还真是高看她了,手脚上的重镣尚且不提,将她投在狱里磋磨了多日,如今都要如此戒备。还真是怕她跑了。
一路被牵引着游街,褚昀只机械地迈着步子跟上,意识神游天外,漫无边际地四处流窜。一个不注意,险些被地上拖行的链条绊倒,身形不过一晃,大刀便已架到了脖颈上。
如此之下,力道自然是没个轻重的,脖颈两侧都被划了刀痕,泛着丝丝微痛。褚昀只当那大刀不存在,再次正好自己的身形,继续往前走。
四周围观的百姓们自然是乐得看这种场面,无非是互相咬耳朵编造着这人的罪行。话语说得倒是天花乱坠,褚昀偶尔也听入一两句,不过是令人啼笑皆非的言辞,也并未理睬。
难道就要这么结束了?褚昀抬头望了望天空,只见一只褐色雏鹰张开并不丰满的羽毛,滑翔向前,远远飞去,应是西魏皇宫的方向。她们也正是在向皇宫走去。
雏鹰尚且自由,那她自己呢?
不知不觉间,面前的视野开阔起来,朱红的宫墙映入眼帘,守卫们昂首而立,凸显了宫城气势之恢宏。
褚昀只冷眼看着侍卫们交流,从她们的动作来看,应是宫里召见她,这才派了好一支队伍专门带她前去。
她倒也没有特别排斥,甚至还有心思环顾了一圈。这西魏的宫城以环绕为主,一圈一圈将核心保护在中央。
不等她粗略扫视一番,一位年长的姑姑便带着一小队侍从急匆匆地前来。侍从的手上还握着又长又粗的木杖。
褚昀心里一沉。左侧膝弯忽然从背后被击中,反应过来时本想坚持住不摔下地去,右侧膝弯再受一击,重心不稳之下只能被迫跪倒在地。
“陛下有令,将此人带去金銮殿外等候觐见,途中一步一杖,不得有误。”姑姑的嗓音清亮,如一阵风般扫过一众持刀侍卫。眼见着应该不是习武之人,却也颇有几分气势。
“臣等领命!”一众侍卫齐齐单膝跪地应答。
趁着空挡,褚昀瞥了一眼那长木杖,做工极其厚重,比军棍还粗上一圈,比普通刑杖更是大上一个尺寸,想必应是特用的刑杖。
她不由得想起了先前练武之时府中用以规训的军棍,是先前姨祖母留下的,又长又粗,成了施行家法的利器。
母亲对她的训导毫不留情,自小她便没少挨这军棍,见着那长棍被取来便应激得微微发抖。
倒是如今,这一顿打是逃不过了,一闭眼大抵也能忍过去罢。
腕间传来了力道,褚昀方想顺从地站起身来,后背便传来了夹杂着风声的一记猛击,将她再次摔回地面,直逼得她发出一声隐忍的闷哼。
这一击显然是有意为之,正击在褚昀背部,力道恰到好处,却依然让褚昀内里一震。
以这落下的方位来推测,面前又如此长的一段路,这一顿敲打恐怕是要向她立威。
褚昀只得再次撑起身子跟上前方侍卫的步伐,减少手上铁铐的摩擦,让她至少好受些。身后的杖风一记比一记狠厉,紧随着她步步向前,她无处可躲。
几次的重击已让她身形逐渐不稳,不过堪堪忍受。执刑人的动作相距并不十分紧密,似乎是特意要让她细细品这每一下的分量。
经此一遭,褚昀才发觉,先前母亲的每一次教训,看似让她四处负伤无一幸免,实际上已是格外关照。如今她身在敌营,能够拾回一丝尊严都已是天恩浩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