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个经验丰富的雕塑,无论其他人如何打量,岿然不动。
“我在这里给大家下一个定义。”
灯光再灭,舞台中央只剩一顶颜色鲜亮的帽子。
“是通过一些神奇的手法与道具,配以一些巧妙的话术,让在座的各位感受到惊奇与快乐。”
舞台中央的帽子像是被摔了出去,紧紧贴着观众席绕了一圈,又回到舞台中央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再次出现的人手上。光柱追着帽子,照出台下人各异的神情。
聚光灯散开,照亮大半个舞台。赤若冥将帽子抵在胸前,另一只胳膊张开,微微一鞠躬,开始自己真正的开场白:“很荣幸在如此美丽富饶的小镇与大家见面,我是一名魔术师,名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接下来将由我给大家带来一场让各位终生难忘的魔术秀。”
他一抬头,手中的帽子变成指尖的卡牌,引出被白亦墨缓缓推来的被红布罩住的机器。
“我知道大家的想法,几个漂浮咒,几个变换咒有什么好看的。”赤若冥朝白亦墨微微点头,红布被扯下,露出里面球形且带着好几个信号灯的机器。
他道:“这是一台魔力检测机,大家大都在公共场合见过,为了防止一些管不住自己魔力的小孩还有恐怖分子……这台大家可能也觉得眼熟,当然眼熟了,我刚拜托镇长从船上拆下来的。”
是刚刚查纹派人送来,用得急加上方便,直接从船上大厅里拆下来的。
赤若冥按下激活的按钮,一个无形的能量场罩住整个舞台,也罩住了在角落里看戏的主持人。
一个红色的光点出现在主持人头上,标注着他在使用某种咒语。
赤若冥正好拿他举例:“如各位所见,所有的法术都逃不掉它的法眼,它会是最公平的记录员。而我也能在此保证,我不会用任何魔法,让各位体验魔法之外的神奇。”
主持人刚要趁着这时候下去,又被赤若冥叫住,“接下来我要做个热场小游戏,让我的助手配合难免有失公正,能不能请你帮个忙啊?”
顶着100的好感值,赤若冥根本不怕他拒绝。白亦墨也趁机下了台,四下望了一圈,走向远处舞台阴影之外的马戏团笼子那边。
见他下来,一个黑影装模作样地躲在一个又一个箱子后面,自以为伪装得无懈可击,实际上早就让人看到了。
待白亦墨在那只狮子的笼子前站定,刚拿出那筒魔化剂,就听见破空的声音。
他微微向旁边一躲,炽热的风刃打在笼子上,没对附魔的笼子造成损伤,但惊扰了关在里面的动物。
白亦墨侧身淡淡看过去,来人戴着一张半人半鬼的面具,手中魔杖尖上的光还没熄灭。看衣服,是马戏团的人。
“你?”白亦墨向那人头上看去,系统标注『泽拉卡组织成员』。一般触发了相关剧情,系统都会在NPC头上挂上身份标识。
“小孩,把你手里的药剂交出来。”那人说着,再次凝结法阵。
白亦墨看见脚下明显的光,点地跳上笼子,火球在其后落在地上,砸出一个又一个小坑。
魔杖头甩出一个又一个光点,他边躲着再次跟上来的风刃,一片银白色的衣角落在狮子笼上方,悄无声息地与笼子融为一体,边问:“什么用?”
本来没指望对方能回答,谁料听见疑问,那人竟停止了攻击,开始夸夸其谈:“自然是拿钱办事,金主要求毁掉罗萨宁的名声,我们自然要……我们泽拉卡专业制造混乱,解决那些政府不敢解决的傻叉,价格童叟无欺保证实惠,小孩你有仇人吗?”
他说了将近五分钟,抬头一看白亦墨根本没看这边。
白发少年站在笼子顶端,翘首眺望台上的人。
赤若冥刚结束了一轮与主持人的互动,成功让主持人自己从帽子里抽出一支开得正艳的指骨玫瑰,并祝福他求婚成功。
“现在请大家看一下自己椅子下面,有纸和笔。”赤若冥环视一圈,视线与白亦墨有短暂的交汇,他轻轻点了下自己的兜。
白亦墨愣了下,从兜里摸出了纸笔。他又看了看台上的人,落笔写下几个字。
“众所周知,罗萨宁小镇以花文明。有人面曼陀罗,脑花向日葵,红心昙花,指骨玫瑰和青舌鸢尾。请大家写下自己最喜欢的那种花,不用给我看,折好了放在兜里就好。”赤若冥向观众席走了几步,面向外来客那边摘下面具,又转化成指尖的卡牌。
系统自带的收纳功能,用来唬人挺不错的。
他伸出握着卡牌的手,道:“下面的请大家将面具摘下来举在胸前,这里没有镜鬼,大家大可以放心。”
感谢bug般的100好感值,所有人都照做了,除了角落里静静站着的查纹。
查纹似乎连死都要戴着面具入土。
下一秒所有被举起来的面具都朝舞台中央飞去,化作一张张卡牌汇聚在赤若冥手中。
赤若冥笑道:“非常感谢大家的配合,”他忽然转向另一半的席面,一向温和的面庞挂上了寒霜:“也请某些人回到自己的座位,表演还未结束。”
他明明在笑,所有参与过那场审判的罗萨宁居民却觉得被一桶冰水混合物从头到尾浇了一遍,所有关节与骨缝都被寒冰冻住,根本动弹不得。
尤其古卡斯,保持着屈膝半蹲的姿势,要坐不坐要起不起,直接被定在原地。
他从未感受过这般奇特又不予反抗的威压,仿佛自己只是渺茫天地间的一只蜉蝣,连所谓的生与死都无权窥探。
幸而赤若冥只是简单瞥了一眼就收回目光,朝舞台斜后方走去。
灯光也随着他移动,像是在台上曼舞。
赤若冥在事先撒好的一颗黑点旁边站定,介绍道具赞助人的同时拉扯袖口的瓶塞,让其中液体顺着手杖向下流。“也感谢可敬的镇长查纹提供给我这个表演的机会,作为回报,我将这次表演命名为罗萨宁……”
“……众所不周知,罗萨宁小镇曾以木材产业闻名舟卜忑大陆,那时的小镇朴素平凡且美好。”
液体顺着手杖滴落在事先放好的苹果种子上,参天大树拔地而起。赤若冥含笑站在枝头,慢条斯理地讲着罗萨宁的故事……
“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
白亦墨偏头躲开偷袭的雾刃,手腕一甩,手中笔将那人的魔杖打掉,滚出去的魔杖似乎弯了,在空中打了几个莫名的漩。
他道:“全世界是仇,本事?”说罢也不等那人反应,俯冲落地,扯着那人没收回的胳膊就是一个干净利落的过肩摔,顺便把人胳膊卸了。
那人再想反抗,又让白亦墨拽着另一只胳膊原地转两圈甩了出去,整个人两眼一黑立刻没了反抗的能力。
白亦墨摘下护目镜,一双鲜红色的眼眸仍然没什么情绪,像个冰冷无情的机器居高临下看着他,罕见地对其他人说了意义明确的句子。
“这剂药下去,它会发疯,魔力暴动,食魔花也跟着疯。”他手中的针剂在漆黑的环境里冒着诡异的红光,与他的眼色呼应,竟然出奇的和谐。顿了下,他又道:“还会跟着两只麻烦的东西,总之到最后这个小镇里所有人都会死,包括你。这是你们的目的?”
那人挣扎着还想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咬牙切齿道:“那又如何,为了公平牺牲……”
“哦。”白亦墨不等他说完,淡淡点头。他拽着那人的脚腕,步调轻盈,仿佛没有任何负重在云彩上行走。
他带那个人来到那只病狮子的笼子前面,把人摔在地上,二话不说将双手伸入笼中,拽着狮子的脖颈顺着有皮肉的那边将一剂药全打了进去。
一针见底,狮子发出一声巨吼,暗金色的毛发竖立脱落,半边的骷髅像是生了兽性,将皮肉吞噬了个干净。尾巴骤然拉长,如顶着个蓝色鸡毛掸子的长鞭,轰然打在笼子上。
病态的狮子在短暂的几秒钟内膨胀到了原来的三倍大小,还有再变大的趋势,仿佛要将笼子撑破。
嗜血的狂热替代被驯服的乖顺,一巴掌打在笼子上,吓得那人向后瑟缩地拱了几下。
刚才说着不怕死的人,隔着笼子便吓得抖如筛糠,也是可笑。
白亦墨蹲下身,将针管扔到那人苍白的脸边上,淡淡道:“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