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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五十)君子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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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了?”另一个耳熟的声音自不远处出现。

名为阎君山的奇怪男人就在几步以外,仍旧拄拐站立着。

“你干了什么?”范无咎虽然没有力气起身,话里的凶狠却不减分毫。

“你该问问,你们两个干了什么。”男人看上去比在阴阳界里要精神几分。

这话倒是问住了范无咎,他沉默了一小会:“我们干了什么?”

男人的脸上浮现一层浅淡的埋怨神色,苦笑道:“一个过了头七变成厉鬼,一个刚刚死就是厉鬼,简直是最棘手的情况。”

因为完全想不起来,范无咎一时不知道是真是假,他抬头盯着兄长。谢必安看上去对之前的事有些印象,但也不说话,只浅浅地点头。

这下范无咎信了,他撑着身子坐起来:“既然成了厉鬼,为何还没有被打散魂魄?还有,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才想起来环顾四周,除了天空一轮不亮的弯月,就只剩荒地和不远处的河。仔细看去,能发现河上还有不少半透明的人影。

“这里是……”男人刚要回答,又浅笑着卖了个关子,“你觉得这是哪?”

范无咎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思考,又躺回兄长怀中。

谢必安轻捏着弟弟的脸颊,轻声道:“我们在忘川河边。”

忘川……一点都不意外的答案。

“这位老爷,多谢您手下留情。”谢必安望向不远处的河流,不知在想什么。

“你兄弟二人情深至此,我也不忍心不管。”男人亦回头看向夜色中的河水,低声道,“我的胞弟也去了,我也许能理解你们的心情。不过,虽然我暂时保全你二人,到底不是长久之计。”

范无咎听此又猛地坐起来,撇嘴冷笑:“呵,结果还是要魂飞魄散吗。”

“世间万事万物都有规矩,人死后魂魄自然会消散。”男人握着拐杖,漆黑的长发融进茫茫夜色深处。

“不过,我眼下正缺两个帮手。”男人话锋一转,微笑道,“不知二位有没有兴趣?”

谢必安并未发话,范无咎咬牙道:“你想收鬼差?”

男人被范无咎满脸的不耐烦逗乐了,他横着提起拐杖:“我自认没太大的本事,不过我觉得,给阎王当鬼差,应该不算特别屈辱的事。”

阎君山转身走入忘川的河水中,平静的水面泛起阵阵涟漪。河灯被水波推动着,轻薄透明的花苞带动点点烛光乱颤。

他就这样淌水过河,留下兄弟二人在岸边发愣。

“阎王?兄长,他是阎王?”

“我也是才知道呀。”

范无咎几乎要哭出来,附在谢必安耳边小声道:“我之前还把他骂了一顿……阎王也会亲自去收人吗?”

“如果二位有意,就过河吧。”阎君山捡着一处没有花草的地方,又将拐杖立起,“如果不愿意,在河边静静等着即可,河水和花灯会带你们到该去的地方。”

谢必安看着无法见底的河水,心中又是一阵酸涩:“无咎,我们……”

“我们过去。”溺水而死的青年没有任何犹豫。

他看见忘川河上的亡魂,这些人的过往都在逐渐消失。不甘、留恋、痛苦的表情随着水流散去,只剩下虚无的宁静。

“兄长你看,他们把什么都忘了,”范无咎握住谢必安的手,坚决地走向河水,“我不想忘了你。”

死亡的河流冰冷刺骨,最深处几乎要把整个人淹没。寒冷,究竟有多寒冷?不过走了一半,两人都几乎感觉不到双腿的存在。

他们这一辈子不过二十多年,哪里见识过这般寒意。

散发淡蓝色微光的亡魂从他们身边经过,无数人一生的苦乐辛酸如同浮云般倏忽而过。

他们两人便是与忘川对着干的亡魂。

挣扎着上岸,毫无知觉的手仍旧相牵,范无咎再没有站住的力气,沉重地倒在开满蓝花的原野中。他看到那个身为阎王的男人,向他们伸出手。

“地府能有你们,是福气。”

阎君山双手握住拐杖,不知施了什么法,漆黑的拐杖就那么悬在空中。霎时间天地都被柔和的光芒点亮,头顶的如钩新月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满盈。忘川河畔的花海也泛出点点荧光,花叶飞动如同海中成群的发光游鱼。

昏暗的地府一时被漂浮的光点照亮,远山深林在夜色中沉眠。

“这里很久没有人来过了,从前偶尔会有迷路的小家伙闯进来。紫杉死后,再没有活人能横渡忘川。”阎君山双手抬起,作拨弦状,光点向他汇聚,凝成一把箜篌的轮廓。

他手中本无琴,蓝色幽光缠绕为弦,竟真能拨出乐音。

一响忘川逆流。河面的亡魂化为无形灵体,飞过来时的阴阳交界,重游他们的故乡。

二响天地生色。霞光冲破云层,昏暗的地府迎来了久违的黎明,因夜色褪去的鲜明颜色又一次回到这片土地。

三响死者复生。枯萎的残花将重新盛开,渡过忘川的两缕游魂逐渐褪去死亡的戾气,他们会迎来新生。

天地间白得刺目,景象在无处可躲的光芒中缓缓淡去。渺远的铃响越来越近,苏酩的睫毛微微颤动——他应该醒来了。

他逐渐能分辨出黑无常的铃声,能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存在。

“苏盟主,你可以听见吗?苏盟主?”

苏酩一睁眼,最先看到的既不是夜空也不是哪个人,而是一团乌黑的玩意。仔细看看,好像是还没干透的头发。

“什么东西?”苏酩还觉得发晕,这是哪里来的头发?

随即,乌黑的东西离开了他的视线,一张大脸突然凑近:“盟主你醒了?”

“哎哟!”苏酩被这张惨白的脸吓得一咯噔,一下子起身,差点还撞上眼前的范无咎。

苏酩左右环顾,发觉自己离奈何桥有好一段距离,忘川仍旧被薄雾笼罩。

他现在完全搞不清楚状况:“我是不是晕过去了?”

“是,下奈何桥没几步我就发觉您没回应了。”范无咎握着铜铃,又把它挂回手腕上。

范无咎现在显得有些着急,明显不如刚见到时那样严肃,甚至说话都正常起来。

苏酩无话可说,范无咎也没有很惊讶:“忘川河现在被林海兄台的结界护着,唯一的问题就是外人进来容易被影响产生幻觉。据说可以看到一些亡魂的往事,按道理来讲,有我摇铃不该出问题。也许盟主的体质比较特殊。”

“那团雾,”苏酩指着身后的薄雾,“就是结界?”

范无咎答道:“不错,是结界。但那个似乎是烟,没什么,烟和雾也差不多。所以您真的看到谁的过去了吗?”

过去的确是看见了,不过这叫苏酩怎么开口呢……

“好像是吧,记不太清。”苏酩试图把这个问题搪塞过去,“我们赶快走吧,耽误太多时间了。”

“时间?”范无咎抛来疑惑的眼神,“我把您带出结界之后,您不到一刻钟就醒了。”

“一刻钟?”苏酩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才一刻钟吗?我感觉怎么也得有大半天。”

就算梦中的时间与现实不同,他在幻境里过了几乎整个头七,现实居然才不过片刻。

范无咎一看就很清楚这种状况,斜眼瞄着不远处的地府主殿:“盟主可以想想,如果您真的昏迷大半天,醒的时候怎么可能还在这种地方。”

这话……也对。

苏酩尴尬地微笑:“忘川当真是神奇。”

不得不承认,忘川的结界是有用处的。苏酩抬头就能看到空中皎洁的明月,本来隐没在黑暗里的群山和树林也都可以瞧见了。道旁的灯虽然算不上亮,也足够让人看得清路。

更难得的是,主殿上挂了很多灯笼,一眼就可以瞧见高耸壮观的楼阁。殿内的窗户也都不再封死,有依稀可见的灯光漏出。

“小远应该不在主殿里吧,我们要从殿内穿过去吗?”也许是刚刚窥视过范无咎的过去,苏酩突然觉得这个看上去不苟言笑的人亲切起来。

“从殿内走近一点,”范无咎似乎适应了他对阎王的称呼,“我还要顺路去给兄长换一盏亮些的灯。”

“啊……当然没问题。”苏酩了然,甚至有一点想笑。

不过是去见兄长一趟,顺便走个近路罢了,谁还没有一点私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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