蘅芷元君听完温修的话,轻轻叹了气,“清绝君也与我说过,想接了以宁去,是我一直不舍得。我也试探过以宁,她对诗凤似乎也是无意。”她轻轻摩挲着衣摆,似是想到了什么,又道:“诗凤是世家大族的孩子,以宁闲云野鹤的性子,做不来宗妇的。何苦来呢?我是不舍得她去受苦的。如今看来,去南宫派是最好的选择了,只盼着过个三年五载的,说不得诗凤自己就断了这份情意。”
温修听了这话,嗯了一声,又与蘅芷元君闲话几句,便起身告辞去找温仪了。
温修到了温仪住处,还没进院子,就听到里面琴声阵阵,一阵欢声笑语,他上前敲了敲门。
白雀一叠声喊着来了,一打开门见是温修,立刻笑嘻嘻扑到他怀里,“徒儿拜见师父。”
温修摸摸白雀的脑袋,牵了他的手进了房内,温仪坐在杳杳手边,侧身教杳杳抚琴,杳杳学得极认真,他见了温修,正欲起身行礼,温修立刻上前拦住他,笑道:“与师叔好好学,这些虚礼不必行。”
杳杳点点头,坐了回去,一言不发继续学琴。
白雀却是耍赖起来,他坐在地上,手脚并用抱着温修的小腿开始撒娇,“师父,徒儿想吃糖葫芦,姑姑不许。”
温仪道:“你那牙再吃,你就真成了豁牙巴子了。”
白雀用头拱着温修的小腿,开始哼哼唧唧,“我就吃一根,师父你就给我买吧!”
温修弯下身子,笑着摸摸他的头,道:“这孩子越大越爱撒娇了。”
温仪道:“可不是呢,昨儿还哄着望庭给他买了,今日又来哄你。”
白雀听了这话,知道自己的糖葫芦怕是没希望了,嘴巴一撇,嗯唧了一声。
温仪忙道:“可快些收了神通,又要做那烧开的水壶了。”
温修笑着点点白雀的头,将他抱到杳杳身边坐好,“你陪师弟操琴,师父与姑姑说些话,等会带你们下山玩。”
白雀听了,忙忙竖起手,温修笑着与他击掌为盟,捏了捏他的脸。
温修扶着温仪进了内室,听到室外断断续续的琴音,他倒了杯茶放到温仪手中,坐到她对面,道:“清绝君来信说开春接你去南宫派。”
温仪喝茶的手顿了一下,随即点头笑道:“我也正有此意,我现在情况特殊,不如好好闭关几年,说不得能有另一番造化。”
温修终究没有忍住,他问道:“琳琅,你觉得诗凤怎么样?”
温仪皱了皱眉,疑惑道:“他与我们是自小长大的情分,我待他自然是和你一样的,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温修笑道:“无事,有个师妹向我打听他来着。”
温仪听了这话,摸了摸跳到怀里的无无,感受着手心中柔软,她面上不由得带了笑,“师弟是个极好的人,他若是有个好归宿,也是极好的。”
温修瞧不出她面上有异样,猜测她对于李诗凤确无男女之情,也放下心来。又想道:“如此甚好,琳琅不必受着情爱的苦楚,诗凤心也大,很快便会丢开手。”
躲在暗处的何霜澄听了两人的话,心底一颤,脸上霎时没了血色,一时手足无措起来,他显然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个结果。温仪对他无意,他对温仪大概也只是李诗凤对温仪的执念,他才不喜欢温仪这种轴轴的姑娘。这么想着,他跳下屋檐走了。
何霜澄不知为何心中越想越是委屈,险些掉下泪来,恶向胆边生,想着报复温仪,因此去而复返,对着温仪门口的石阶很恨跺了几脚,推开门,一脸没好气地准备把包袱狠命摔在地上,可是包袱快要落下时,他手上动作却是轻轻柔柔的,包袱被稳稳放到了桌子上,他气得又一阵风似的走了。
白雀看得目瞪口呆,没想到从不修炼的诗凤师叔,脚下居然也可以生风一般。
杳杳停下来,对白雀道:“这人今天很不对劲,受什么委屈了?”
白雀摇摇头,杳杳也摇摇头,低头继续抚琴。
何霜澄又推开门,嘴巴恨不得撅到里间温仪眼前,他有些委屈地看着两个孩子,嘟囔道:“你们都不哄我?”
杳杳头也不抬,白雀念在那些糖的份上,上前拍了拍他的脸,双手捧着他的脸,认真道:“师叔哭出来就好了。”
恰巧此时,温修与温仪出来了,何霜澄一屁股坐到地上,将白雀捞在怀里,手哆哆嗦嗦给他编起辫子来,“小白雀,你这头发怎么这么乱?”
白雀双手捂住脑袋,“师叔我头发不乱,早上时,成归师叔刚给我梳的。你不必尴尬,这么忙乱……”
何霜澄却是像听不到一样,嘴里说着,“乖,师叔给你梳开。”他又抬起头对杳杳笑道:“杳杳稍等会,我给白雀弄好,就是你了。”说罢,他又低下头,看着白雀毛茸茸的头顶,十指当梳,结果越弄越烦,越弄越乱。
温仪道:“怎么了?”
何霜澄却是一骨碌爬了起来,气呼呼走了,却又掉头回来,贴心地关好了门。
何霜澄彻底伤心了,觉得自己在缙云仙都没有待下去的理由了,留了纸条,说自己去闯荡江湖了,就带着高星沉和瑶杭往广陵去了。他倒也没真的断掉与缙云仙都的联系,到了广陵后,忙得脚不沾地给杳杳白雀购置许多用品,着人捎了去。
离了缙云仙都,高星沉不用再听温仪每日种种,心情好了许多,加之他的丹田也修复了大半,更是喜气洋洋。可一转眼,看着何霜澄一脸神伤,他忍不住冷笑,讥诮道:“师尊买得仔细些,别一时高兴,把自己嫁妆单子都买了。”
何霜澄捏着个荷包,面上却是蔫蔫的,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更离奇的,竟也不反驳高星沉。
高星沉跺了跺脚,冷笑几声,也不说话了。
除夕夜,三人围在一起涮火锅,桌上摆了两副多余的碗筷,何霜澄看了也并未说什么,他知晓这是高星沉为桂温娴与孩子摆的,心头不由得一阵酸楚,连日来的不满也稍稍缓解了一些。
吃完饭,何霜澄拿出两个红包给二人,又嘱咐高星沉与瑶杭等下放烟花小心些,不要贪玩走了水,便回房早早睡下了。
何霜澄在床上翻来覆去,在枕头下摸出温仪当日为他打得鸾鸟,放在手中看了又看,叹息道:“也不知道这帮人再做什么,怎么没有一个问问我的。”这么想着,他又堵气似的将那鸾鸟摔到床上,翻身抱着头睡觉了。
高星沉与瑶杭开心坏了,拿了压岁钱统统买了烟花爆竹回家。
高星沉点燃一个炮竹扔到瑶杭脚下,瑶杭不设防,被吓得差点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后,也拿了炮仗去丢高星沉,两人你来我往,不小心点燃一个草垛,又慌忙提水救火,正慌乱,高星沉不小心踢倒了捆在一起的炮竹,火星子溅了上去,那炮竹被点燃的一瞬间,冲击力极强,向着何霜澄卧房就炸去了。
“死定了。”两人捂住耳朵互相看了一眼,就听到一声巨响,接着是此起彼伏噼里啪啦的爆炸声,伴随着男人的低吼声。何霜澄漆黑的卧房内火光四射,似乎是铜盆摔在地上的声音,然后就是一声尖叫,下个瞬间,两人扑通跪在地上,把头埋得深深的。
何霜澄是提着鞋子出来的,他素白的寝衣被炸黑了,一张脸上都是黑灰,如同锅底一般,出门一声怒吼,差点没吓死两人。
“高星沉!瑶杭!我就不该给你们钱!又作什么死?小兔……崽子……”何霜澄看到邻居被烧起来的草垛,尖叫起来,“快点起来救火!别跪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