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皇听到璇夕唤了他,他脸上的表情才温柔了许多,他转头看向女儿的那双眼中全是慈祥。
他的唇弯了弯,心中那口堵着的气终于散开了,他笑道:“我的琼儿啊!终于肯跟为父的说话了!”
璇夕也笑,“琼儿何时不和父皇说话了?明明是父皇自己生了气不愿意理琼儿的!若不是女儿今日来找,父皇又打算什么时候去看望女儿呢?”
“我怕琼儿在生父皇的气。明明答应过你和化乘不在追究紫乔和她的过去,可却食言了。”
璇夕的笑容淡了一分,她低头一瞥,看到了陈皇的手紧张地抓紧了椅子的扶手,她恍然一瞬,问:“父皇......是皇帝,也会怕儿女们生气吗?”
“当然。”陈皇苦笑道:“朕是你和化乘的父亲,也同样是紫乔和权佑的......长辈。”
听陈皇这样说,璇夕愣了,一会儿她才又说话,“既然父皇的心中也是念着紫乔和权佑的,那为何......为何......”
“为何要对他们如此不公平,是吗?”
陈皇还是笑着的模样,可他的眼周泛着乌青色,像是很累的样子,不仅璇夕有这个疑问,他自己也有,为什么他非要对紫乔和权佑这两个孩子这样不公,他转头低落一瞬,对他们这样自是有原因的,可解决问题的方法多多,他却选了一个璇夕他们这些孩子都不想去认同的方法。
“是啊!父皇!”璇夕着急,“究竟为什么呢?我与哥哥是您的孩儿,我们是愿意也一定要去理解您的,可我们有的时候也不能明白为什么,连我们都有疑问了,那紫乔和权佑就更加不会去理解您了!如果是因为紫乔母亲的身份,您才对她有那么大的敌意,可......紫乔的哥哥不是用他的死换了她的生吗?何况紫乔的父亲是您出生入死的兄弟,我不信在父亲的心中我们所有人的情意比不上那所剩无几的恨意,明明应该过去了的,可父皇还是不肯放过紫乔。因为什么?因为什么!”
“因为她是宋国的郡主。”陈皇说着,应该累狠了,他觉得连装着可以承受一切的模样都很难、很累了,所以他的肩膀也没有力气了一般松下了。
“郡主?”璇夕心中烦躁,她脸上难得的有了不耐烦,她呼出一口气,然后又紧紧地盯着她的父皇锲而不舍地问:“连赵弦的身份我们都知道了,紫乔的身份对于我们来说能是秘密么?父皇究竟想说什么?”
“秘密?”陈皇念着这两个字,他突然盯上璇夕的眼睛,在璇夕眼中他的眼里第一次出现了愁苦的情绪,他道:“紫乔的身世源自她母亲的身份,灵昭公主是宋国的公主,公主的母亲是鲁城王的后代,鲁城王以药立国,为了固权,他不惜引蛊入身成了药人,因此他的后代便成了宋国皇室必不可少的掌权工具,而之后夺权人发现若以女身为盅,更具佳效,皇室也渐渐发现‘女儿’可以继承大部分的药力,所以‘他们’的女儿都逃不过被做成药人的命运。”
璇夕终于知道所谓的“秘密”是什么了,她觉得荒谬!宋国皇室竟残忍如此,为了皇权竟要牺牲所有的“女儿”,可突然想到了一点,就是......
“灵昭公主没有被做成药人!”璇夕有些兴奋地说着,“她逃了!所以紫乔才会在我们陈国。父皇!既然灵昭公主就能免于被做成药人,那紫乔也......”
“紫乔是我们放出去的一条引线。”陈皇还是将这个很久之前就准备好了的话告诉了璇夕,“在封蕊成为紫乔的第二年,宋国国寺主持韩英大士就告诉了朕宋国皇室的秘密,他希望以紫乔为引,引出宋国中对药人虎视眈眈的那些人,就此让‘药人’消声灭迹。”
让药人消声灭迹?那是不是意味着也要让紫乔消声灭迹?因为她是鲁城王血脉中所剩下的唯一一个女儿了。
想到这儿,璇夕撑不住了,她瘫倒在地,然后又逼着自己抬头去看她父皇的眼睛,很不情愿地问了他。
“您同意了?”
声音凄然。
“宁蒿同意了。”
陈皇面无表情地回了几个字,璇夕听后脑中“轰”的一声炸开,所以......她、她的哥哥、权佑,乃至于死去的赵弦,他们努力了这么久,以为能消除掉她父皇心中的恨就行了,就能让紫乔能够有更好更自在的生活,可是她的父皇现在告诉她,不仅仅是他这个陈国皇帝入了局,做局的人当中还有紫乔的父亲。
“父皇!作为君主就不能够有一回的私心吗?”
陈皇没有回答。
璇夕心中悲凉万分,她要告诉紫乔和权佑吗?他们这些人努力了这么久,结果是徒劳。
不!她不会说,因为她默认了她父皇的选择,她只说:“那紫乔以后的日子可以过得自在一点了吗?我真真觉得对不起她了。”
若她从不曾对紫乔用过真心,那她父皇这次的举动,她不会在意,可紫乔对他们这些人来说是十分重要的人,知道了她最后的结局却不能跟她说,是何等的痛苦,可她断不敢再向紫乔开口说出这件事,她永远也不会说,就让紫乔继续去追寻那些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东西吧。
“万一结局是好的呢?”
陈皇突然开口说了话,万事万一会有个“万一”呢。
璇夕摇头,“父皇,您应该知道紫乔最在乎的......其实是她自己啊!”
因为在乎自己,所以不会让自己受限于人,与其被当作棋子让人定了结局,她宁愿玉碎不为瓦全!
不然也不会一直抓着“封蕊”这段记忆不肯放下了。
“父皇,我想去乐都外面的世界看看。”
璇夕又说了话,她想去荆山,想去紫乔身边看看她了,她真不应该逼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