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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第185章 一步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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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因为她是故意坐在他腿上给他刮,所以刚进行到一半,汤姆就把刀片拿走,禁止她这危险的调情——两人再度精疲力尽地倒在沙发上后,汤姆问她:“今晚留在这里吧?”

但凯瑟琳无情拒绝:“不行。我不告诉你,不然你又不高兴了——哎呀你非要知道的话,我和本约好了明天上午去波士顿看望他的母亲,又改变计划的话,本会难过的。”

呃,虽然其实在过去十年,她每次到波士顿都会顺带去看看本和马特各自的母亲……凯瑟琳和她们很熟,也很确定本的母亲挺喜欢她。再说她可是凯瑟琳,现在谁会不喜欢她呢。

“你有时候就是太好哄了,我很担心你。”汤姆叹了口气,抱着她语气温柔地说。凯瑟琳诧异地说:“担心什么?”

“没什么,你现在想做什么都行,要是本难过,那是他的问题。”汤姆耸耸肩说,但凯瑟琳不吃这一套——她不冷不热地说:“我要是嫁给你,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她知道他又要说担心本利用她了,这几个月不知道多少人说了多少遍,好像她是个被随便糊弄的懵懂孩子——逆反心一上来,看汤姆还有话要说的样子,凯瑟琳忍不住用手指比在他嘴唇上按了一下,冷冷地说:“不用你操心,汤姆,我27岁了,分得清真心还是假意。”

汤姆泄愤般轻轻咬了一下她的手指,然后叹了口气,眼神在这个五年前起始轮回的公寓里巡逻,没有再说话,只是把凯瑟琳搂得更紧。

“你摸哪呢,刚才还没摸够啊。”凯瑟琳把汤姆放在她胸口的手推开——刚才汤姆太卖力了,她感觉浑身上下的骨头都被拆过又重新组装起来,酸疼得要命。

但汤姆又把手放上来,小心翼翼地抚摸,想让她舒适点:“刚才是刚才,现在我是在摸你的肋骨。上帝啊,每次我都觉得紧身胸衣就是束缚女演员的刑具……说起来,那次我的肋骨断了,当时你多生气啊。但现在要是我这么对你发脾气,你肯定要发火。”

“哼。”凯瑟琳翻了个白眼,汤姆忍不住像摸贝拉一样摸了摸她的头。看他这么担心,凯瑟琳猜测他大概是想起拍红磨坊一连勒断两根肋骨的妮可,所以笑着安慰他:“其实我那次还好,当时养几周就恢复了,没有妮可那么严重的后遗症。”

他才不是想起妮可呢。但汤姆及时抑制住自己的表达欲,拒绝思考为什么凯瑟琳老是想到他的前妻。少有的一刻,他非常感谢妮可这么快结婚了,他应该再送点礼物才对。

人真的很容易双标,他拍戏断肋骨那是家常便饭,而且浑身上下基本没有哪处没骨折过。但凯瑟琳受伤,他就差点想劝一劝——然后他赶紧刹车:凯瑟琳肯定不爱听这话,就像凯蒂每次发表一些“你已经这个地位没必要如此辛苦,应该每天回家多陪我”的言论时,他听着也会相当烦躁。

所以他和凯瑟琳聊起一些好玩的事——“真的,听到日本纪念协会从今年起把10月10日订成‘汤姆·克鲁斯纪念日’的时候,我惊讶极了……”汤姆告诉凯瑟琳,日本为了纪念他那部最后的武士,以及多年来对他的喜爱,决定给他成立一个纪念日——然后他们很凑巧,也可能是故意地选到了凯瑟琳的生日。

凯瑟琳咯咯笑了一会儿后,想起十月时自己大概已经进组,于是问汤姆什么时候公开苏瑞的照片,汤姆告诉她:就是名利场的九月刊,到时候会有一整个拍摄团队来他的特柳赖德庄园拍摄五天,形成一篇专访文章,配上苏瑞的照片。

凯瑟琳思索着:金九银十,有汤姆在,怪不得斯嘉丽·约翰逊约不到名利场的九月呢……她们本来想用来宣传红眼航班的。还好,斯嘉丽可以上《帝国》的九月刊。等她度假完回来,正好可以衔接上宣传期……可惜没给红眼航班抢到恐怖片惊悚片专属的黄金档期万圣节,所以提档到了九月初。

不过可能斯嘉丽更乐意。毕竟万圣节上映的都是电锯惊魂3、德州电锯杀人狂前传之类的正宗恐怖片,而红眼航班偏向惊悚动作片,在万圣节也许本来竞争力就不强。最重要的是,斯嘉丽另一部和诺兰合作的《致命魔术》就是十月下旬,她肯定不想两部电影打架……

“好了,我真的该走了。”想到这里,凯瑟琳下床开始去衣帽间翻衣服——她居然还有两衣柜的衣服分手时没拿走,里面不乏昂贵但都已过季的大牌成衣,剩下两柜大概是汤姆前几天让人重新采买的。看着它们,凯瑟琳觉得时尚界的价值实在很虚无……

但这不妨碍她用光鲜亮丽的《穿Prada的女王》来哄年轻女孩走入电影院。

凯瑟琳坐在镜前给自己化妆,假装没感觉到坐旁边的汤姆身上散发的浓浓黑气。但到最后她实在有点受不了,于是问他:“你到底什么时候结婚?需要我配合表演什么吗?我感觉我对媒体说苏瑞状态很好也没什么用,所以我还欠你一次……不过我的婚礼你也得来哦,我要给我的岛提高知名度。”

汤姆终于难得非常不礼貌地翻了个白眼,生无可恋地说:“会给你发请柬的。”

第二天上午,本正在和自己的母亲努力battle几件事——“妈妈,你怎么可以说这么冷酷的话,难道我没告诉过你,我和凯瑟琳是真的恋爱,不是公关吗?你不可能嫌弃凯瑟琳吧,之前我带詹妮弗来见你的时候,你还没这样呢。”本无奈地说,他养的德牧正在他的脚下卖力地用脑袋拱他。

“我怎么会嫌弃给我的两个儿子都搞到小金人的女孩?”本的母亲克里斯汀恨铁不成钢地纠正,“如果你不是我儿子我还有点嫌弃你配不上呢……噢,詹妮弗那次不一样,我受够她当着我的面就把她的助理骂得狗血淋头了,我没见过这么难相处的女明星,格温都不是这样。”

“等一下,我的小金人是我自己写出来的,你是不是忘了,那年你就在台下看着我喊你呢。”本很委屈,但他的妈妈回忆了下,仍然有些疑虑地说:“可是凯瑟琳也坐我前面啊,她不是你们电影女主吗?难道没帮你?”

本放弃纠正的想法,只是委婉地说:“随便你怎么想吧,但我们真的不是公关恋情,凯瑟琳是爱我的……”

本的妈妈怀疑地看着他:“真的不是?如果不是,那你不就抢了马特的心上人吗,之前你每年回来都跟我八卦他们没有进度,是不是你在中间捣鬼!”

由于他们关系太好,双方的母亲也处成了朋友,本和马特都把对方的母亲当做第二个妈妈。所以本扭扭捏捏地说:“这也不能怪我啊,马特都暗恋十多年也没个结果。现在我追到了凯瑟琳,他起码能当个伴郎吧?”

本的母亲瞪了他一眼,然后听到门铃声后,出去迎接来客——凯瑟琳带着鲜花过来,热情地拥抱她。

“亲爱的,真的不和我们一起去度假吗?”凯瑟琳拉着她撒娇——她们真的对彼此完全不陌生,“我保证我的私人岛屿很有趣的,你应该去放松放松,南希也去的……”

在凯瑟琳和本的花言巧语下,还是说动了本的妈妈加入——现在凯瑟琳的八月度假团已经有十多个人了:凯瑟琳带着妹妹和姑妈,邀请了本和他妈妈,卡西萨莫一家三口,马特和露西一家三口,还有马特的妈妈南希。在漫长的拍摄和宣传暂时结束后,凯瑟琳实在需要一个假期来缓解一下……天啊,等到九月她又要去拍累得要命的普罗米修斯了。

说起来,萨莫都要去了,她的哥哥杰昆·菲尼克斯,凯瑟琳本来也打算邀请。但一旁的本警觉地阻止:“人太多了吧,算了,你知道杰昆很内向。”

本给凯瑟琳介绍了自己的一只德牧还有一只拉布拉多犬——胖乎乎的拉布拉多在见面第一秒,就用它粗壮的尾巴把凯瑟琳的小腿抽青了。

凯瑟琳疼得嘶嘶地跳着脚回房间,本赶紧弹了这只狗一个脑瓜崩,然后去给凯瑟琳揉腿——凯瑟琳把他推开,但本已经看到了:凯瑟琳的小腿上还有一处淤青,这应该,不太可能……是狗狗搞的。

毕竟狗狗没有那么长的手指来留下指痕。

本黯然神伤又敏锐地说:“你和谁偷情了是不是?是谁……汤姆?他这个小气鬼太过分了,肯定是气我把Mav带走了……可是为什么啊,我就只是一天没陪你,你就同意他这么不要脸地趁虚而入!”

凯瑟琳自己给自己揉腿,头也不抬地说:“可能因为他的臀部很翘,摸起来很舒服吧。”

本差点哽死——他怒气冲冲地跑出去给健身教练打电话,问他怎么才能把臀部练出来。

但健身教练怜悯地告诉他,臀部是练不出来的——“这玩意儿靠天生,也就是……首先你得有一个屁股。”教练淡定地说,仿佛隔空用X光扫描了客户的身形,“当然你想填充的话我也不是不能推荐几个医生,但我不建议你这样做,因为容易变形……”

本愤怒挂断电话。

……

在前后两位主人陆续投入数千万元精心建设后,凯瑟琳的安妮岛度假功能已经很齐备了:一条跑道的机场,十数座独栋度假别墅和三层豪华酒店,迷你高尔夫球场和水疗中心,两个码头一个连接港口,一个连接潜水基地,近百位工作人员为来客服务……其中最华丽的,莫过于那座尖顶教堂。

安妮岛上的犹太教堂虽然规模不大,但内部建筑相当精致——在主祈祷厅西墙上有一扇圆圆的玫瑰窗,金色线条在深蓝的基调上绘成神秘的星空,而这个位置是经过精心设计的:阳光穿透天然屏障般的藤蔓,通过星空玫瑰窗洒入主厅内部时,悠扬的管风琴奏响,仿佛与远处的潮汐浪音和鸣,让教堂的神圣气氛到达了极致。

如果是生活在曼哈顿的犹太人,大概对这个非常熟悉——实际上,这扇窗就是致敬那座埃尔德里奇教堂博物馆,那是一百多年前东欧的犹太人移民到美国时建立的第一座教堂。

而8月14日这天,这座美丽的教堂里有一对夫妻举办了一场温馨的小型婚礼——不是凯瑟琳的。

婚礼后的舞会上,大家交换舞伴时,艾玛的丈夫也有幸和凯瑟琳跳了一轮,让他都结巴得有点说不出话了。他回头看着笑得神采飞扬的艾玛,考虑到新婚妻子的车是凯瑟琳送的,婚纱也是,连结婚地点也是凯瑟琳提供,凯瑟琳甚至还做了他们的伴娘……

他喝了几杯酒,悄悄问艾玛说:“你的老板真的不是暗恋你吗?虽然我知道多半不是真的——是的话就没我的事了。”

艾玛低低笑着,金黄的酒液都从高脚杯里溅了出来。她笑话丈夫,声音相当骄傲:“你知道安吉丽娜·朱莉也给她的助理做过伴娘吗?不是每个明星都那么mean的,而凯瑟琳是他们中最好的那个。”

再说,这事要头疼的也是本——在艾玛之下各种跑腿打杂的小助理们,现在都挑的是年轻懂事的女孩:男助理很容易因为凯瑟琳丰富的情史自信地想入非非,女孩专业些的可能性更高。

只不过现在助理们的美貌值越来越高——上次经纪人詹妮弗·莱文就明里暗里地委婉问她,能不能劝一下凯瑟琳,不要做得太明显:一个性取向成谜的女星天天和年轻美女待一起,很容易被怀疑。

就像上次本一进门看到凯瑟琳喝醉了头疼,躺在一个漂亮女孩的大腿上闭着眼睛享受按摩。小助理细心地讲笑话逗凯瑟琳开心,凯瑟琳漫不经心地回应。两个人都没注意到,本站在门口看到这昏君的一幕,脸色有一瞬都不对劲了……

不过凯瑟琳哄本也是相当驾轻就熟。

就像第二天是8月15日,本的34岁生日。凯瑟琳亲自下厨做了一个巨大的巧克力生日蛋糕,以及一盘波士顿奶油派,一碟樱桃蛋糕——

本非常爱吃甜的,在波士顿的时候,狗仔以报仇雪恨般的心态疯狂跟拍他们(谁叫他们居然没拍到过订婚前的照片!简直是狗仔的耻辱),昨天拍到本买Dunkin的甜甜圈,今天看到本在门口不小心把披萨外卖掉地上,明天又拍到本和凯瑟琳在一家……汉堡店里接吻,他们简直对被“带坏”的凯瑟琳有点痛心疾首。

本对此非常激动,他拿着相机反复咔嚓拍了二十分钟,等得卡西和萨莫的儿子印第安纳不耐烦了,这个两岁的小孩子端着盘叉就爬上椅子对着本这个伯父猛眨眼睛撒娇——说起来,这孩子的名字虽然纪念了舅舅瑞凡·菲尼克斯,但长得并不像瑞凡。

无力抵挡侄子可爱的大眼睛,本只好心痛地把完整的蛋糕切开分给小男孩。印第安纳欢呼一声,然后小声问萨莫:“我可以用卫生间里的那个银色的……壳装蛋糕吗?这样颜色很配。”

“那是鹦鹉螺壳,”萨莫耐心地说,“宝贝,是装浴盐的,哪怕洗过,拿来装蛋糕味道也会很奇怪……”

本又尝了樱桃蛋糕,转头对凯瑟琳夸赞:“凯茜,你真的太会做甜品了,到底是谁教你的啊?”

凯瑟琳笑而不语。

马特切了一块蛋糕递给露西,然后笑着说:“我想起有一次我的生日,本非要戴着生日帽,抢我的位置,坐在蛋糕面前一个劲地说话,最后我忍不住把他的头摁到蛋糕里了(妈妈们发出大笑)……”

卡西也在一旁揭哥哥的短,笑着对凯瑟琳说:“等我回去找到照片给你看——本当时就坐我旁边,糊了一脸奶油……”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啊,那会儿我认识你们吗?”凯瑟琳笑着问他们,马特挠了挠头回忆说:“好像是低俗小说上映那年?我去看完之后才庆祝生日的。哦,我是和本一起看的,是1994年,在中国剧院的那个周五,真是部好电影啊……噢,那个时候我们认识了吧?你和谁一起看的?”

“和薇诺娜,”凯瑟琳抱着手臂微笑——马特怎么随时随地都恨不得把和本相处的所有细节都说出来,“我也去了那次首映。那时候小妇人开试映会,结束后她问我想不想去昆汀电影的首映,她可以给我安排她身边的好位置,然后就带我去了——天啊,我发现薇诺娜从那时起就对我那么好。”

听到前未婚妻的名字,马特怂怂地闭上了嘴。不过等会儿本就凑过去求他,让他明年搬到洛杉矶来……

安妮站在姐姐身边,看姐姐只浅浅品尝了本喂她的那一口,就任由其他人大快朵颐,她只坐在一旁歪头含笑欣赏,就忍不住感叹这方面姐姐和汤姆真的有点相似:就像汤姆在圣诞节满世界送椰子蛋糕,但自己却不吃一样。

现场氛围实在很愉快,萨莫·菲尼克斯也搂着凯瑟琳,开心得说:“真好,我们现在是一家人了,这是我一直的希望,为此我还羡慕过安妮……”

傍晚时分,凯瑟琳和本游完泳后穿过别墅拱门,准备出去散步。他们路过芬芳甜香的花园,这里除了蔽荫的棕榈树和匍匐其下的蝎尾蕉,还遍植耐热的克莱奥玫瑰、紫茉莉和龙船花,厚实的玫瑰花瓣在夕阳的余热下,愈发有一种融化般的热烈盛放,美得绚丽而喧闹。

在这里待久了,感觉会陷入一种天堂般的恍惚:一切都如此自由烂漫,没有狗仔和闪光灯,让人不舍离去。

本摘下一朵泛着珠光桃色的娇艳花朵,把它别在凯瑟琳的金发上,对她含情脉脉地说:“它还是不如你更漂亮,更热烈……”

凯瑟琳笑着踮起脚亲吻他。

他们牵着索罗去坐了一会儿船,然后从码头一路走到迷你高尔夫球场的步道上,风景相当动人,沿途如同一个微缩的热带迷宫。她驻足凝望宝石般棱角的海岸线,看到自己跨越半个地球的游艇停驻在码头旁,在无垠的海面上如同一个泛着珍珠白的小小玩具。暮色降临前,天地如此空旷怡人,仿佛陪伴他们的只有隐约的潮音。

凯瑟琳起了玩心,忍不住脱下系带的露趾鞋拎在手上,光脚走进沙坑的白沙——岛上的天然沙质并不算好,所以这是从马尔代夫空运过来的,在将褪的阳光下,如同一池融化流淌的灿烂金箔,索罗顿时也忍不住在坑里使劲打滚。

凯瑟琳微笑注视着它,忽然想起许久以前,她和莱昂在黄金海岸边赤足漫步的年少岁月。

“好热啊,连海风都是热的。”凯瑟琳把记忆驱赶出脑海,用本的帽子扇风,顺便也给吐舌头的索罗扇一扇,给它喂了点冰水,忍不住说,“还是冬天的气候更舒服,夏天在这里办婚礼我会热死的——艾玛不担心,那是因为她那条婚纱一点也不闷。要不我们回去吧……”

本兴高采烈地和她谈论婚礼细节,他既想在情人节结婚(能气一气莱昂),又觉得圣诞节也不错。然后看着夜空中已经挂上了寥寥几颗星辰,本下意识说:“这里晚上倒是很适合放烟花……”

“怎么感觉码头那边多了一艘游艇……但又没有停进港口?比我的还大那么多。”凯瑟琳困惑地说,正想打电话让人去查看一下——下一秒,游艇上腾空而起的无数声□□的尖啸吓了凯瑟琳一大跳,她捂着心口,几乎以为有人要轰炸他们……

上帝啊,她第一次对当年驻守珍珠港的士兵感同身受。

但她很快为面前的烟花秀着迷了。夜空中一朵绯红燃烧着的巨型玫瑰升起,仿佛把盛着朦胧月色和黯淡星光的银河搅翻,一发发银白如光带的瀑布烟花也登上夜色帷幕,寒冷的色调让凯瑟琳不由得更仔细地去欣赏那朵璀璨的玫瑰——而它仿佛是为了凯瑟琳才坚持到此刻,在海风中颤动好一会儿后才终于解体,化为纷纷扬扬的玫瑰雨落入海中,如同落在深蓝的绸缎上。

“是你给我的生日惊喜吗?”本在她耳边冷不丁冒出声困惑地问,烟花绚丽的色彩照得他们的面庞忽明忽暗,只有索罗兴奋地对着夜空吼叫。凯瑟琳呆呆地回答:“我还以为是你给我的呢。”

烟花并没有结束,又是一阵炸声的烟花弹升空,仿佛无数流星从空中闪过,凯瑟琳几乎能听到自己咚咚作响的心跳,她走几步,脚下仍然是冰凉细腻的白沙——她下意识松开了本的手,从口袋里拿出电话。

烟花炸裂成碎片发出金光,给她的双脚镀上光晕,让人发笑的是,下一幕炸开的烟花是一只黑色的蝙蝠镖,如果不是旁边烟花的照明,它几乎在夜空中隐形了。

“你不会喜欢克里斯蒂安·贝尔吧?他的蝙蝠侠也就那样。”本有些不安地问道,凯瑟琳好笑地说:“我怎么会喜欢他?没什么意思。我只喜欢迈克尔·基顿的。”

她凝视着烟花,这让她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在悉尼为朱丽叶试镜的办公室和莱昂重逢后,他们一起去黄金海岸的华纳主题公园玩。从过山车上下来后,莱昂帮她拎起吹得乱七八糟的头发,戴上一条蝙蝠镖项链,然后他们在海岸边打闹……那已经是十年前了。

“是你?”凯瑟琳对着电话问道。

“对啊,送给本的生日烟花,”莱昂的笑声显然刻意克制过,一点也不志得意满,但却掩盖不住那种少年恶作剧般成功的喜悦,“但主要还是为了你。”

“不要担心,没有人会拍到这转瞬即逝的美景,更拍不到你。”仿佛察觉了凯瑟琳的顾虑,莱昂又声音慵懒地说——他为了这场烟花秀,连烟花带游艇向迪士尼支付了180万美元的费用,“而且都是不伤害环境的环保烟花,还更贵呢……作为他的‘朋友’,希望本在生日这天看得开心。”

“你到底想干嘛?下次你的游艇不会有机会靠近我的岛了。”凯瑟琳从烟花秀那盛大朦胧的情绪里挣脱出来,顿时觉得自己应该加强岛周边的安保——她很可能在这里结婚,而莱昂的岛(该死,居然叫假日岛)离她这里也不算远:莱昂发起疯来把他们炸死的可能性不大,但不是没有。

莱昂的声音软绵绵的,仿佛情人的低语,说的话却毫不相干:“你想让我演革命之路?肯定是你对凯特说了什么,她才会在我面前故意提马特,不然她想不到。”

“哎呀,你变聪明了,”凯瑟琳笑盈盈地回答,一点也不肯示弱,“这招对付你好像不好使了。”

“怎么不好使呢,”莱昂轻声说,“你想让我表演发疯,想让我演一部离婚电影折磨自己,演妻子的配角而非大男主,那我就去演好了……只要你想。”

“真的吗?那如果……”莱昂在空无他人的房间里开着免提,闭上眼,试图让凯瑟琳那令他迷醉的声音充满房间,好像这样就能离她近一点,但她说的话仍然再次让他气血翻涌,“如果我给你寄婚礼请柬呢……你会来吗?”

莱昂没控制住情绪,愤怒地挂断电话。凯瑟琳得意地哼了一声,把鞋放下,轻轻驱赶了过来试图咬一口的索罗,然后开始穿鞋。这个时候她才发现本一句话没说,宛如一尊夜色下的雕塑。

凯瑟琳皱起眉头:“你怎么了?”

“你刚才在怀念什么?”他低声问道,声音有一点刺耳,但显而易见已经是努力抑制过的,因为他马上就爆发了——该死的莱昂,他上次真的揍少了,“你怎么还喜欢他啊!他就是个自私的混蛋,你真是个傻瓜,每次都对他心软!”

谁还喜欢他了?凯瑟琳颇为恼火:她只是想起一段快乐的回忆而已,凭什么说她傻?她气得故意无所谓地轻哼了一声:“还用想吗?当然是这样。如果你要为此生气,我可不会哄你。”

“今天可是我的生日!你怎么能这样残忍呢……”本快要被她气死了,看上去简直要眼泪汪汪——凯瑟琳有点不忍心,但仍然不爽他刚才的话,于是牵起索罗就往回走,坐上摆渡车准备回别墅——本也马上赶过来(靠腿回去大概要走三个小时),但车上的气氛已经降至冰点。

岛上每栋别墅都有主人套房和五个客房,男主人和女主人各自房间通过短暂走廊连通到大卧室套间里,那是凯瑟琳和本日常起居的地方。但现在……冷静下来的本急得团团转:凯瑟琳一回来就告诉他,今晚别在她面前惹她心烦了。

他在一楼愁眉苦脸地徘徊。安妮看到后笑话他,问起原因:“又得罪我姐姐了?你……什么?!莱昂居然还在捣鬼欺负我姐姐!!”

本左思右想后又写了一封情书交给安妮。他真的很感激莱昂历年来的折腾:在安妮那里,她只是嫌弃他而已,但莱昂的仇恨值比他高多了。

“把他的枕头挪走,看着心烦。”两个小时后,洗漱保养完毕的凯瑟琳还没看见本的身影,顿时更加生气:她已经忘记刚才盛怒下对本说的禁令了。助理乖乖抱走,然后突然发出惊奇的声音——

她的老板从她手上接过枕头下藏的情书卡片,不自觉露出笑容。总觉得他们在玩什么情侣吵架的play,生活助理默默地想,于是枕头也不抱了,识趣地悄悄溜出去——然后她撞在像山一样高的本胸膛上,吓得差点尖叫。

本捂住她的嘴,比了个嘘的声音让她快走,接着像贼一样蹑手蹑脚地蹲门口听凯瑟琳的反应。

凯瑟琳穿着睡袍坐在本的枕头上,打开情书。

【我想写的有很多,但根本写不出来,我太难过了(凯瑟琳:噗)。

所以我只能想起以前看过的一本书——里面说,用“坠入爱河”来比喻爱情是有道理的,因为真正的爱开始于一种失控,一种无法抑制的坠落……所以我不是靠意志和决定而爱上你的,因为不是我能爱,而是我不能不爱。

我爱你,我可以为了你失去我自己,无论你的心是否停驻在我这里。无论你怎么对我,我都没办法不去爱你。我的生日就要结束了,给我一个拥抱好吗?这就是我此刻最需要的礼物……】

凯瑟琳打开门,面对可怜兮兮的本脸色缓和下来,也温言软语地说:“是我今晚太凶了,不该对你发脾气。”

“是我先发火的,我不对。”本飞快地说,抱住她一直走到床前都不肯放……

第二天中午,露天餐厅的人逐渐聚齐——为了热闹,他们都是一起用餐,凯瑟琳曾经自嘲说,她就像哈利喜欢去陋居一样,特别喜欢这样的大家庭生活。

只不过……马特挽着露西,酸溜溜地对着本和凯瑟琳说:“又是中午才出现。你们能有哪怕一天起来吃早餐吗?”

本笑嘻嘻地对马特挤了一下眼睛,没有半分羞耻地露出讨好的表情,马特愤愤又不好意思地扭过头。

下午,工作人员送来厚厚的赞助图册:婚礼上用的鲜花,捧花,头纱,和婚纱配套的珠宝,新郎的西装和胸针……赞助的品牌前赴后继,简直要让凯瑟琳看花眼了。

本负责嘉宾名单。他多少猜出凯瑟琳选自己的度假岛屿作为结婚地点,也是为了为小岛招揽商业名气——她花几千万装修肯定不是只为了自己休闲。所以请来很多让观众和媒体感到戏剧性的人选势在必行,比如凯瑟琳那一连串的前任,还有本的前任,加纳倒是乐意来,格温更不用说了,但詹妮弗……

本回头看着凯瑟琳,不留神就问出了口:“我们不请你父亲吗?”

凯瑟琳从浩如烟海的捧花设计图里抬头,迷茫了两秒,然后就看到本的表情从轻松变成惊悚,像是察觉到问错话了,凯瑟琳好笑地说:“你这什么表情,我当他不存在而已,不会因为你提一句就不要你了。”

不过她确实放开了手上的活,走过来靠着本,本熟练地伸手搂住她,听她说话——有些事现在也没有隐瞒的必要,因为她基本想开了,而婚礼上没有明明尚在人世的父亲也确实会引起争议。当然,她永远不会告诉别人她那令人发笑的身世……她知道,该死的莱昂也知道,这已经够让她难以忍受了。

“不过的确……我这些天一直在想格温说过的话——她说婴儿需要拥抱和亲吻,无论记不记得,一直放任孩子哭泣都会让她留下阴影……”凯瑟琳想,虽然格温人不靠谱,但这番话可能没错:因为甚至连J·K·罗琳都对她聊过这个观点——凯瑟琳当时听完了还开玩笑说她幸好没有变成伏地魔。

“我小时候,一直觉得我被爱过,但又找不到人爱我,除了安妮。”凯瑟琳回忆起那些曾经让她灵魂发痛的往事,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有一次我的妈妈躺在沙发上睡着,我钻到她怀里假装自己被她抱,但她很快醒来,把我推开了。我那时很难过,可是我真的觉得有那么一个爱我的人喜欢抱我,亲我,看我蹦蹦跳跳的时候会笑,不像是幻觉……”

本的脸上有一种难以抹去的心痛,他张开口,大概是愤怒地想喊怎么能这样,但最后只是颤抖着搂住她,让凯瑟琳也久违地感到战栗和难为情。

本艰难又踌躇地猜测着说:“我不了解——但你是一个别人给你一分好,你会回赠十分的人。你从不肯提起父母,那很可能就是他们太过分了。而且也许是有别人照顾你呢?我记得你的家庭很富裕,足够支持单独照看孩子的保姆开支。”

凯瑟琳愣住了。她迷惑地说:“但我只记得安妮出生的时候,雇佣了保姆……我……我也不知道我刚出生的事情啊。”

但这种新的可能让凯瑟琳的心脏砰砰作响。会不会在有一刻,她真的错过了一个爱她的人?在安妮出生之前,她也曾经被充满爱意地对待,这为她奠定一生的勇气和坚强,而她却不知道她是谁。

幸好她不必去问久未联系的继父——曾祖母玛丽娅在1997年去世后,照看她的护工莉莉娅找不到工作,凯瑟琳资助了她,后面还把玛丽娅那套公寓送给她作为晚年的住所。

十分钟后,生活在布鲁克林的莉莉娅就出现在视频通话的屏幕前,凯瑟琳用俄语直截了当地问了她问题:“莉莉娅,在我出生后,是谁照看我?”

“都是那个保姆啊。”那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往事了,但莉莉娅只是想一下就回答了,显然是发生了什么让她记忆犹新的事,“那年我陪玛丽娅来看你——你好像只有两岁,非常黏她,据说每天晚上要她拉着你的手才睡,但是……”

“所以我妈妈把她赶走了?”凯瑟琳完全没有想起这段回忆,但看莉莉娅的表情,还是一下就猜出了答案……她太熟练了,毕竟她早已清楚生她的人有多么希望她不好过,甚至有点啼笑皆非的麻木——“是的,”莉莉娅同情地说,“你当时哭得太惨了,嗓子都哭哑了。”

凯瑟琳继承了那几个银行账户的财产,所以立刻安排人手去查1980年之前支付的流水,试图找到这个人。全程围观的本实在想不到自己一句问题,就闹出来这么多,他绞尽脑汁地安慰凯瑟琳:“亲爱的,你可以不告诉我小时候的事情,但我要说,我真的有好多事情要抱怨!”

于是脑子一团乱的凯瑟琳干脆真的坐下来听他讲——本把那些快乐或心酸的回忆说得妙趣横生:小时候他和马特站在校园外羡慕哈佛大学的学生(那为什么马特不把最后一学期读完?凯瑟琳问);父亲那严重到极点的酗酒,因为酗酒导致父母永无止境的争吵……

11岁时本的父母离婚了,他和妈妈挤在波士顿的一栋小房子里,穿过两个街区就是马特的家,其中那条名为珍珠街的街道,就是他和马特给制片公司取名的灵感来源。他几乎每天晚上都在剑桥公园和马特踢球……早上就一起去上学。

那个时候他非常矮小(凯瑟琳:怎么后面马特就比你矮这么多啊),又害怕那些抽烟的小混混,所以敲完门就躲起来,马特开门看见没人就知道是他,然后他们一起出发……他没有凯瑟琳一直以来优渥的物质条件,所以住的街区实在治安混乱,他们从小到大不知道在街上打了多少架。

“不过我后来能把他们都打趴下。”本骄傲地说,凯瑟琳笑着给了他一个吻,眼睛听得闪闪发光。

两天后,银行那边就以前所未有的效率给出了消息,她的团队又很快查访出了联络方式——她从未像这一刻觉得,她的地位和财富如此有意义。她几乎是近乡情怯地再次坐在投影屏幕前——一个头发斑白,看上去六十多岁的老人对她微笑。

凯瑟琳还是想不起她——没人能记起两岁前的事。但老人告诉她,她是她人生中见过最漂亮的婴儿,也很好带时,凯瑟琳仍然有些羞涩地脸红了——她感觉乘上了热气球,被暖乎乎的爱和认可包围。

“我仍然记得我陪你在花园里玩的时候,你一定要去摘一朵玫瑰,为此坐在土地里弄脏了衣服,刺还扎到了你的手指,”老人也在竭力回忆,显然感慨自己曾经照看过的孩子后来居然变成了世界巨星,会有这样戏剧化的相遇,“我很心痛,结果你很开心地告诉我,那是给我摘的——我没有再见过比你更可爱的孩子了。”

视频结束后,凯瑟琳吩咐助理,签一张支票给这位老人——凯瑟琳已经知道她的儿子在911里作为消防员认真救火,却因为赔偿迟迟不到位而落下终身的肺部疾病,凯瑟琳的支票足以让这个家庭不至于因为治病而失去房产,流离失所。

一切安排好后,本清楚地看到,凯瑟琳呆呆坐在原地,许久后,喜悦的笑攀上了她的唇间,美丽的绿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泪。

……

凯瑟琳28岁生日的这天早上八点,在“痛苦洞穴”拖车里度过地狱般的两小时锻炼后,凯瑟琳看离上工时间还有一会儿,于是就坐在电脑前查看邮箱。

她点开一封邮件,然后算了算时差,发现本居然在凌晨五点就给她发了邮件,说自己拍到一半有多么担心和惶恐——本肯定是要紧张了,凯瑟琳想,毕竟第一次做长片导演……还是千万级别的投资。她敲击着键盘,慢慢思索该怎么安慰本。

【我相信我的未婚夫在执导电影时,也有他写作般灿烂的才华。但你的紧张是合理的,要知道芝加哥上映前我几乎睡不着觉,我整宿地做噩梦,梦见票房输得一败涂地……但电影艺术里,票房并不是最重要的,我清楚你的能力和灵感,我相信它们会绽放最甜美的果实,就算少,也终会收获,我只需要等待和你一起分享。

PS:一想到今晚会见面我就很开心——上帝啊,如果你知道我这一周在拍什么,你也会同情我的。】

凯瑟琳推开鼠标,走出拖车,面对冰天雪地的冰岛几乎要欲哭无泪——连蜜月归来的艾玛看到她的脸色后,也惊恐地抽气着说:“今天还是拍那段……‘剖腹产’吗?”

凯瑟琳哭丧着脸点头。一路上,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给她打招呼,对她说“加油,凯瑟琳”,走进片场的实验室布景,染成金发、梳着油头的迈克尔·法斯宾德从剧本里抬起来,也同情地拍拍她的肩膀:“凯茜,加油。”

凯瑟琳机械地走进更衣室,换上短裤和那条仅仅遮住胸口的白色抹胸,化妆师给她身上涂油,一是为了让她卓有成效的肌肉线条更明显一些,而是为了方便她等会儿表演浑身大汗如雨的场景——“其实你都不用这样,”凯瑟琳生无可恋地说,“拍多少次,我都吓得疯狂冒冷汗。”

在老版异形里,被异形破胸的血腥片段是影视经典场景,凯瑟琳还曾经穿着这套拍定妆照,给詹姆斯·卡梅隆和雷德利·斯科特看看她的锻炼效果。

卡梅隆可能是认识她久了,稍微心软一点,于是含蓄地对她说:“肌肉练得很好——记得保持到拍阿凡达的时候哦。对了,多看看女性剖腹产的手术视频吧,这样有心理准备。”

那一天之前,她还不知道卡梅隆什么意思——不就是从异形破胸变成异形破肚嘛,她是女人,如果异形在胸口窜出来,她就得上半身全.裸,那样还怎么指望分级到PG-13?

所以把异形破体的地方转移到腹腔也很合理,凯瑟琳认可这种改动。对她来说,区别只在于特效妆化的部位不同而已,又不是真的让她生个异形出来。搞不好她就像拍星战的时候那样,只需要面对一个裹着绿布的球(根本不必害怕,只需要忍笑),在后期制作中才用特效做成真正的异形幼体。

然而等她躺在床上,嘴里咬着肾上腺素针管,看着医疗机的玻璃罩缓缓升起封闭,外科手术般的冰冷打光如同一只巨人的大手把她整个人笼罩在内时,凯瑟琳内心突然升起一丝窒息的不安。

不过雷德利在窗外敲了敲,对她微笑说:“我们先热热身——就只拍一下你对着它痛苦尖叫的样子,有个印象后再拍下一个,没事的,不要紧张哦。”

在电影里几分钟的剧情,在片场却是十几甚至几十个分镜组成的,每个都需要精心拍摄,而且不一定按照剧情顺序来拍。

所以凯瑟琳不疑有他,闭上眼睛调整了情绪,默然重复了台词,就冷静地睁开眼睛——“啊!啊啊啊!”下一刻,她震耳欲聋的凄惨叫声瞬间传遍了整个房间,“上帝啊!操!这什么东西!!!”

一个长得像鱿鱼但头部更苍白,触手只有四条的异形胚胎被机械臂货真价实地夹在医疗舱上空。在凯瑟琳的惨叫声中,它静止一瞬后开始蠕动,包裹着它的血红色薄膜突然破损,它身上混杂着鲜血、黏稠如鼻涕的黏液因此大量爆浆,整个玻璃罩和凯瑟琳赤.裸的小腹都溅满这令人恶心的脓液——有洁癖的凯瑟琳简直要疯了,几乎以为这不是片场,而是真实的异形世界。

然而它疯狂扭动抽搐着,没有给凯瑟琳思考的机会,滑溜溜的触手拼命拍打着玻璃,光滑苍白的椭圆头部面对着凯瑟琳,露出了一口细小尖锐、密密麻麻到让人犯密集恐惧症的牙齿,近在咫尺冲她这个“母亲”发出嘶哑恐怖的吼叫——

医疗机开始缓缓倾斜直立,凯瑟琳的身体往下滑,不可避免地与胚胎进行“亲密接触”,她用手捂着脸,尽量挡着黏糊糊但粗如手臂的胚胎触手那疯狂的抽打,然后努力按照剧本上的要求,把它和她身体联结在一起的“脐带”扯掉。

她想象自己是一个刚刚做了“剖腹产手术”的母亲(太地狱了),如同母兽般对着镜头哀鸣惨叫,仿佛她真的忍着腹部剧烈到生不如死的巨痛,忍着味道刺鼻酸臭的粘液那腐蚀的痛苦,忍着一个人类远在外太空诞育未知生物的恐怖,她努力蹬着腿,手臂摩擦过溅上鲜血的玻璃……这一切也太真实了!

玻璃罩被打开,在如雷的掌声中,凯瑟琳颤抖着被扶下医疗机。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和一身狼藉,大家几乎以为她要骂人了——但她捂着心口只是问:“那个该死的玩意儿,到底怎么爆浆得那么真实的?”

雷德利微笑着解释:“用避孕套裹着它和那些黏液,拍的时候拿剃刀轻轻一划就行——到时候唯一的特效就是把剃刀擦掉,当然,你可能没注意到剃刀的存在。凯瑟琳,你刚才表现得太好了。”

“不,我们剧组的实物特效表现更好。”凯瑟琳冷笑一声。

由于需要重复拍摄选取最好的,以及整场手术的复杂性,一周后……她还在拍这个。

本搭飞机从多伦多到冰岛,到达片场时,凯瑟琳正在午睡——在医疗舱里精神高度紧张集中、还根据剧情需要屏息或大声尖叫的凯瑟琳经常拍一两个小时,就需要被带去吸氧,因为体力消耗实在过大。

本轻手轻脚地坐在凯瑟琳床边的椅子上,悄声给弟弟发短信——卡西作为他执导的《失踪的宝贝》男主,正在声讨他抛弃剧组去看望未婚妻的行为。

“我有什么办法,今天是凯瑟琳生日呢!”本疯狂打字,没注意到凯瑟琳满脸痛苦地翻了个身,“我怎么能不来看——”

他还没发完这条短信,面前的身影突然坐了起来,吓了本一大跳,更吓人的是凯瑟琳直勾勾的眼神——下一刻,凯瑟琳扑到他怀里居然开始抽泣,本人都傻了(这还是凯瑟琳吗):“你知道我刚才梦到什么!我梦到那只异形胚胎和我被封锁在医疗舱里,它要我给它喂奶,然后把我吸干了……我就像纸片一样倒在地上……”

本听得不寒而栗,好不容易把快要精神衰弱的凯瑟琳哄睡后,马上去找雷德利询问情况——“不是都拍了一周吗,”本跑到剪辑室耐着性子把相关素材看了一遍(看得他忍不住捂肚子),皱着眉头问,“难道你还觉得不满意?”

雷德利其实已经觉得凯瑟琳表演得很不错,但他很清楚凯瑟琳的天赋有多高——这样磨下去也许会有更好的效果呢……虽然这不是冲奥片,呃,学院也根本不待见这类恐怖桥段。想到这里,雷德利换了个借口语重心长地说:“她现在是不是需要你的安慰?你想想,要是再多拍几天,她不就更需要你了?”

雷德利眼神斜了一下他——本明白这意思:只要还没结婚,你这未婚夫的地位就没那么稳当……汤姆·克鲁斯订婚两年了,不也还是分手。

但片刻后,本还是固执地说:“我不管这个,你就说现有的素材是否已经满足你的要求了?她敬业到生日仍然这么卖力,而且是她给你拉来了投资和导演剪辑权,你不能对不起她演员的专业度吧。”

“好吧,”雷德利妥协了一半,他毕竟也不是库布里克那样把演员往死里折腾的导演,“今天就不拍了,明天再拍一些奔跑的镜头,这段就过了。”

本跑回去告诉凯瑟琳这个好消息——凯瑟琳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红润了起来。本开心地说:“你今天不拍了的话,我们晚上去看极光吧!我专门带了我的广角镜头……”

凯瑟琳笑着答应,先借了剧组的一辆车带本去看了普罗米修斯取景的瓦特纳冰川——明明一切都如此寂静,但看着层层叠叠的冰舌、冰洞和火山口,仿佛能听到远古传来的冰层断裂的轰鸣声,简直仿佛身处异界。

凯瑟琳觉得冰岛被用作拍摄电影里的外星球属实很正常:这里实在太不像地球上会拥有的场景了。

“太冷了……”本和凯瑟琳哆哆嗦嗦地回到车上取了一会儿暖,又检查了一下油量是否充足,卫星电话信号如何后,继续往下一站出发——但不幸的是,鹅毛般的大雪逐渐覆盖了道路和他们的车,天空中布满乌云……这种天气是不可能看到极光的。

本有些失望,但凯瑟琳沉思一会儿后却突然笑起来,对他说:“先往回走一段吧,有个地方我想去。”

本不解其意,但还是听话地往回开,只是一路上冰天雪地太过荒凉了,他实在忍不住问:“你想去哪里?”

凯瑟琳指着远处一座低矮朴素、屋顶被雪覆盖的彩色木屋,本的心狂跳起来:那是一座教堂。

他几乎是冲刺般飞驰过去,凯瑟琳尖叫着让他减速后才慢慢停下。两个人穿上最厚的衣服,手拉手顶着簌簌的雪花深一脚浅一脚,往这座孤零零矗立在荒原上的乡间小教堂走……说实话,这一路太空旷,他们差点怀疑这没有人,好在走近一点时,他们发现了灯光。

凯瑟琳在门口使劲抖雪,整理头发。本则迫不及待地冲进教堂去找人,果然看到了一个牧师,一个女工作人员——而且都茫然地看着他,显然不知道他是谁。

这让本心酸又庆幸。

牧师只会冰岛语,本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年轻的工作人员倒是会一点英语。两个人艰难沟通,本正准备告诉她,他们是来结婚的,凯瑟琳的身影就出现在他们面前。

下一刻,本看到工作人员的脸上突然绽放出光彩,冰岛口音浓重的她说出一个本绝对听得懂,但绝对不想听到的英语单词:

“Rose!”

凯瑟琳被她这一喊尬在了原地。片刻后,凯瑟琳笑容勉强地对本说:“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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