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铃撂下笔,回头看去。
纸上笔墨稀疏,过了这许久,她竟是没写几个字。
如今时虞关了窗,她才真正走过去,站在时虞的窗下,一言不发,一语不出,或似个呆的一样。分明只是两个人之前的事,怎么比血雨腥风间的争斗还让她解不开。
不秋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在屋里一个在屋外,连个好过的人也没有。
不秋不由得叹了口气,想要开口相劝,却见闻铃给他比了个手势,示意不秋进去。
时虞还在窗户边上,看到不秋进来,又故意远了窗户,走到房间最里处的床上,压低声音:“可打听到什么了?”
“闻姑娘是风流过一阵,但在她考童生前,还不是喜爱美色的,”不秋劝道,“闻尚书管得很严。至少那个时候,出现在闻姑娘面前的男子少之又少。”
时虞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反道:“越是不重欲的时候,挂念的越是情。”
不秋只得继续往下说:“我问了许多人,她们都说闻姑娘过往确切喜欢过一个人,只是她们都没见过,也说不准是谁,只是大讲闻姑娘的事。但……”
“时间对不上。而且,那些人的存在被闻姑娘毁得太彻底,除了清鸳,其余人连一点存在过的物证都找不到。”
“公子,要不我们还是……”不秋刚想说算了,就被时虞一个怒瞪唬得闭了嘴。
时虞紧绷着一张脸,面色铁青:“那就再去查,府内的,府外的,都要去问清楚。”他在清鸳的事上轻轻揭过,是因为那事已成过去,闻姑娘显然没动情,在将来二人也不可能再有什么联系。但,这个画里人不一眼。
他没经历过,却也听长辈们说过。
年少时的心动,就算只会在心中一次次美化,就算过去再久,再次遇到时心中也会有不忍和留恋。
时虞的手,慢慢抚摸上自己的脸颊,然后一个用力,在脸颊上留下几个红印子,尤其是,天天对着一张和过去那人相似的存在。他一斜不秋:“没有要说的,就继续去打听!快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突然,一双手臂从后方绕了过来,直搭到闻铃的胸前,身后的人像是蛇吐信子一般:“你今晚想去哪里睡?是去找画里人,还是眼前的……活色生香?”
一只手慢慢往上,搭上闻铃的喉咙,感受到闻铃的一下下吞咽。
然后,他被闻铃拽住了不安分的手。
闻铃慢慢起身,让他坐到自己方才坐的位置,然后注视着人的双眼,再一次试图解开这团乱麻:“我哪儿也不去。时公子,你再信我一次,我真的只喜欢过你一个。那副画是别人画的,后来被我毁了,你想一想,若我心里有画里人,又怎么舍得毁画呢?”
“我承认,我是不太擅长处理妻夫之事,但我能感觉到你在不安……”
“我知道。”一根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时虞说出的话清醒而可怕,他点上闻铃的心口:“我信我是唯一一个窥见这里,走到这里的人。但,就算是你曾经只有一瞬年少慕艾,我也不甘。我不甘你因为这张脸而买我,我也要亲眼确定你对那个人全无情意。”
这才是最难的。
白日的伤心是时虞真情流露,而夜晚的诱惑则是时虞在不安,害怕闻铃被他的冷漠推远。闻铃想让时虞相信自己有真心容易,但想让时虞从牛角尖出来却千难万难。
闻铃再一次宿在了西厢。
只是第二日,她放下兵器,开始读书时,那个一贯给她研墨的人不见了踪影。
“查到了吗?”时虞歪在软榻上,深吸了一口闻铃昨夜留下的气味,脸在枕头上蹭了蹭,又将被褥抱在怀里。
不秋沉默地将一张画卷展开:“这是闻四姑娘留的,听说是姑娘们幼年时的画。”闻四姑娘对男子总是怜惜的,不秋没费多少口舌,只是说要寻些关于三姑娘以往的模样,闻四姑娘便主动拿了这画给他看。
“这个就是闻姑娘。”
画里那个年岁尚小,只有几分现在闻铃影子的小女孩,笑得弯了腰,几乎趴在旁边的男孩身上:“这个男孩,是林公子。闻四姑娘说,闻姑娘和林公子还有过一张单独的画像,只是时间久远,不知去了哪里。”
不秋还是想为两个主子的关系多说几句话:“但,那时候都太小了,只是玩伴,哪知道什么感情?”
时虞没有上当:“在童生试之前,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查到。”不秋摇摇头。他其实自己也有三分怀疑,毕竟有不少下人都信誓旦旦地说,闻姑娘之所以喜欢公子,是因为公子和林公子相貌风格,性情脾气相似的话。听得多了,很难不受影响。
但,他和公子如今在闻姑娘手下讨生活,又何必戳穿这层窗户纸呢?别管这份喜欢的来源为何,只要姑娘现在心里有公子就够了。
时虞不这样想,他立刻站起身:“走!我们去会会那个姓林的,看他是不是想勾引我的妻主。”闻铃不是说自己和他之间是妻夫之事吗?
他倒要看看,闻铃是一时之言,还是真有此意。
与此同时,一个洒扫的老翁悄无声息地从西厢退了出来,走到闻铃的书房:“姑娘,时公子带着不秋出去了,似乎是要去见林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