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她这一场约,他要赴。即便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仅仅是见一面,也足够。
见面地点是于卓安定的,选在北淮市一家特色酒吧——惊夜。
在一条清静安谧的弄巷中,2层小洋楼,红砖白瓦、雕花栏杆,门前红砖上的柱头灯点亮喧嚣夜色,灯光微黄,浪漫温馨,门柱上铜制门牌上醒目地印着——「明义巷88」。
不爱酒的人找不到这里,身份不够也进不来这里。
于卓安是寻了北淮市好友,才知道这里。
他们如今的关系,在餐厅见面太过正式,随意寻个咖啡厅又太粗陋。
选在氛围感和格调十足的酒吧,既是投其所好,又寄希望或许在昏昧的光线中,他的窘迫不至于太显眼。
惊夜氛围不似酒吧喧闹,来这里的人都图个清静,只驻唱温柔的歌声轻拭过耳边。
时间还早,前置吧台只寥寥几人,摇酒壶、量酒器、玻璃器皿等整齐陈列,仅仅是看着,也赏心悦目。数不清的酒款、杯具布展在调酒师身后,葡萄酒、啤酒、鸡尾酒基酒……绚丽多彩,马提尼杯、高球杯、柯林杯……千姿百态。
吧台侧面正对着的暗影处沙发上,一位清隽挺拔的男人松散地坐着。桌面干净异常,只放了一只用以盛白开水的寻常玻璃杯。
他一身清冷,面容深刻,情绪却寡淡,轻微走神,叫人看不出喜怒来。
英俊男人独身一人在酒吧,却只点一杯白开水。
这是什么道理?
等人?还是故作深沉把妹?
但他外在条件实在优越,一身气质也不凡,周遭好几位异性蠢蠢欲动。
旁边那桌是三位打扮靓丽时尚的女士,开了价位不低的红酒喝着。
其中一位隔着昏昧的光线打量他许久,在同桌的鼓动下正打算前去搭讪。哪知刚站起身,一道高挑明媚的身影携着香风而来,在男人桌前落座,背对着她们。
她只好讪讪坐下,跟同桌人私语几句,而后用力支着耳朵打探隔壁的情形。
若是女朋友,那便算了,若不是女朋友,她就还有机会。
若说不是女朋友,实在勉强。
白义清楚地瞧见,刚才还面色寡淡的男人,在见到那女人的一瞬间,一身清冷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看她专注,笑得那样好看。
驻唱的歌声在室内如水般铺陈开来,本是轻柔悦耳的,但此刻,它坚定地阻挠白义的听觉。
本就隔着一小段距离,此刻她什么也听不见。
她只好借着上厕所,从两人身边从容路过。
离得越近,男人镌刻的容颜越俘获人心。
白义终于听见了他的声音,清朗舒适,像一把昂贵的琴。
他道:“听闻撷华获得了好成绩,恭喜你,棠棠。”
撷华?
白义只听了这一耳朵,抓住这两个字眼。
原以为氛围会尴尬,可他如此贴心,选在了放松身心的地方,又提起撷华,安锦弯了下眼地向他道谢。
他来时就点好的红酒被放到冰桶中呈上来,侍应生为两人侍酒后又退下。
于卓安与她碰杯:“最近还好吗?”
“一切都好。”
于卓安迟疑问:“他……知道吗?”
“什么?”安锦抬眸看他。
“你来见我。”
“嗯。”
于卓安浅浅扯唇。
心间的酸涩漫溢,他几乎要笑不出来。
过道有人经过,被顶灯投下的暗影在两人身上先后擦过。
他笑得实在不好看,安锦的歉疚上涌:“卓安,别这样……”
两人相顾无言,彼此沉默喝酒。
直到驻唱的歌声逐渐止住,耳边响起一阵空泛的白噪音。
于卓安也想风度翩翩地与她寒暄、畅聊往事,再云淡风轻地释怀,跟她道别。
可是他做不到。
稍显安静的环境里,他低声:“棠棠,能不能告诉我,我之前……是哪里做得不好?”
“不,你没有做得不好。”安锦看着他,坚定道。
“做得不好的是我,于卓安,是我不好……”
他哪里肯相信,自嘲地笑:“如果不是我不好,那怎么会与你在一起第三天就被丢掉。”
“你明明……你明明一开始那样喜欢我。”
安锦话到喉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想告诉他,她生病了,这一切不受自己控制。
可那样的话,他会不会觉得,这是一场捉弄人心的闹剧?
她对他,一开始确实从心。但归根究底有几分真几分假,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不语,于卓安自顾自问,声音发紧:“后来那两个,也被你丢掉了,我们……于你而言,都是一样的吗?他们都说你多情、薄情,惯爱玩弄人心,棠棠,你是吗?是玩弄我们的吗?”
于卓安字字紧逼,都让安锦喉间紧得无法张口,只记得摇头。
“但是我还是爱你,想要和你在一起。告诉我,我们真的……就只是这样了吗?”他明明没有醉,眼尾却染红,眸中氲出一片薄光。
不等她答,于卓安又颤着声讪笑:“抱歉,是我奢求。你已经有新的男朋友了……你已经不要我了……”
他破碎得令人伤痛,安锦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
她需要告诉他,他也需要知道理由。
只是……该如何措辞?
这边沉浸在一片低落的氛围中,并未发现,身后隐蔽处安静举了许久的摄像头终于缓缓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