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感到没有什么能支持你再次挥刀,你从理性的角度看,也认为你即将挥出的那一刀将会不敌正缓慢从黑炎恢复的【虚诞之虫】。
你的敌人正在恢复,而你,艾德蒙·唐代斯,你正在走向死亡。
以理性,以奸诈闻名的教唆者该接受这个已经定下的结局,你近乎完美的完成了你的目标,除了杀死法斯兰德。
也许你该学习和你同名的前辈,那位在很久之前的,不知道是否真正存在的基督山伯爵的选择——等待和希望。
在你逐渐变得灰暗的视野里,你能看见那个巨大的身影向你再次扑击过来,也能逐渐看到永寂朝你降下了帷幕。
永恒寂静之所,无边荒芜之地,暗王的领土已经为你定下了一个位置。
现在,仇恨已经无法支撑你活下去,你的理想似乎已经无法支撑你的动作。理性而言,你绝无胜算;感性而言,或许你该遗憾。
——其实这也不算什么大败,毕竟你是在亚空间干涉下战败的。
孩子,我想你的养父母,你敬仰的暗王如果尚存灵魂,也会为你感到骄傲。一如前言,你做得够多了,边缘星系针对亚空间的防治;不计前嫌的替那位白昼之主收拾烂摊子;在巢都底层为了边缘星系的人类战斗到最后一刻……
你感到自我的消散,在你杀死了那个意识之后,你又一次地感到和意识转移后的疲劳。
不,他可没有杀了艾德,伯爵提着刀,无视了耳边孜孜不倦的低语,向着【虚诞之虫】砍去。
如果真的有什么所谓结局,那只能有他自己选择!
即使是绝境。
永不屈服,永不低贱,永不舍弃。伯爵想到了阿德格什写下的一段文字,他感到耳边的低语声愈发衰弱,直到他冲到【虚诞之虫】伸出的节肢前,那些亚空间的低语已经完全消失。
刀刃上附着着即将熄灭的黑炎,握着刀柄的人也散发着死亡的衰弱气息,但那个人的眼睛却散发着惊人的光彩——不熄的战意笼罩了他的心灵。
唯有死斗。
失去供血的躯壳饶是有黑晶的支撑也难逃衰败,他挥出的刀亦是如此,愈发迟缓,愈发孱弱。
在他逐渐混乱的记忆里,他又一次的看到了那个13号,亦或者是名叫艾德蒙·唐代斯之人第一次踏上超脱者道途的场景——那是一个雪夜,他尚未获得足够超脱现实的力量,他为了那些被现在的他所不齿的感性选择亲手撕碎他的灵能核心,为了复仇。
现在也是一个普通的夜晚,或许唯一能让人印象深刻的就是他比此前获得了更多的力量,他向着强敌挥刀,为了……?。伯爵忽然想不起现在这一刀是为了什么,也许是仅仅为了满足他不该有的善意;也许是为了他说不明白的理想;又或许,是仅仅为了这场战斗,为了胜利。
至少目前他只是为了战斗挥刀。
覆盖着将息未息的黑炎的刀刃砍向【虚诞之虫】的脑袋。
细长尖锐的节肢已经从高处往下扎向了濒死者的头颅。
嗤——
半透明的昆虫□□和暗红鲜血同时滴落。
【虚诞之虫】硕大的头颅滑落。
艾德蒙·唐代斯再一次咳出了鲜血。
节肢从脖颈一路贯穿到腹部下方,刚刚起到支撑作用的黑晶已经移位,还有些黑晶被巨大的力量击碎,抛到了空中。他被钉到了节肢上。
作为昆虫,至少是看起来像一只昆虫,这只缺乏和其他【虚诞之虫】应有的谋略的家伙并不需要作为指挥中枢的脑袋。
它还活着。
而你濒临死亡。
你感知到最后一滴属于人的血离开了你的躯壳。
不,伯爵反握着【虚诞之虫】的节肢,他还有尚未舍弃给【湮灭之源】的自我。
微不可闻的皮肤撕裂声和虫鸣默契地响起。
伯爵又一次地凭借黑晶互换,又一次地从上方劈砍。
无关算计,无关其他复杂的东西——艾德蒙·唐代斯很清楚,他要赢下这场战斗。
战意燃烧着,他的自我也随着【湮灭之源】而燃烧着。
一道圆满的弧线,一道堪称纯粹的刀芒,和艾德蒙·唐代斯在过往战斗中的毫无区别的一刀。
——却带着惊人的威势,锐不可当地往下劈砍。
没有任何声音传出,只剩下黑与白的对峙。
黑色刀芒散去,一个穿着破旧风衣的瘦弱男子独立在这片土地之上。在他的脚下,是被砍成碎块的半透明残肢。
因为黑晶凝固的骨骼活动不便,伯爵有些艰难地俯下身,捡起那些用于记录的、即将消散的黑晶,和他的前辈们一样,刻下了一行建议:“唯有自我和战意不灭,它们将是你战斗中最后的燃料。”
黑炎迅速地烧尽了【虚诞之虫】死亡后的躯壳,在获得了灵能摄取后,伯爵能感觉到骨骼生长带来的痒意。
也许是因为【虚诞之虫】破茧需要大量被【母巢】一方称为生物质的东西,此前追击他的攻击型异形已经全部死去,也许其中有些尚且保留智慧的个体,可能是那些个体让白昼之主在巢都底层南部的信仰发生了扭曲。
可惜由于【永夜】道途并不存在的【时间重播】的能力,他只能做出一些似是而非的假设。
那些真相……大概得等第七军团的人来找了——如果这次的异变相对“正常”的话。
伯爵顺着【虚诞之虫】破茧产生的通道深入地下,打算把那些还隐藏在其中的异形杀死。
那些缺乏表皮保护的,下身臃肿的生物甚至对他的靠近没有丝毫察觉,只是一味地,麻木地产出拳头大小的卵,如同蚁后一般。那些“蚁后”们散发着一股难以忍受的尸臭味,伯爵默不作声地把手搭在了其中一个人的手腕上。至少为了他本人的感官不至于因为这样强烈的刺激感到迟钝,伯爵选择用这种相对细致,同时也对灵能视野要求不高的方法。
透过灵能视野的观察,那些可怜的家伙的痛觉都没有被亚空间误导,他们甚至是之间承受了□□极限的疼痛。他们之间的第二性别差异已经看不出来,全被【母巢】影响成了扭曲的,全然只为了生育异形的模样。大抵是因为长期忍受痛苦的麻木,在他砍下他们的脖颈时,他们甚至没有做任何挣扎。
伯爵俯下身,在一个大石块上刻下了聊胜于无的纪念文字。
他该再来早些的,或许在两年前,甚至在一年前……他们都能被救下。
没有停留,伯爵在确认巢都底层南部异形被黑炎彻底烧尽后,朝着东部走去。
将过往苦难铭记,为将临危机提前应对。
伪神不在意边缘星系的苦难,但至少在他的记忆里,在艾德蒙·唐代斯的黑晶记载里,有那些被亚空间残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