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干干巴巴的应急食物一经入口便让苏丝弦不自觉的泛起来恶心,强行被调动起来的面部肌肉连同神经一起发着酸。她下意识想将它吐出来,却又强忍着吞咽了下去。毕竟在沈星川出来之前,她不能先倒下。
自小金尊玉贵养大的苏丝弦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王大花看着人硬生生的将压缩饼干咽了下去,而后面无表情的继续咬向那东西。下意识伸手夺过那被捏得不成样子的饼干包装袋,心疼地说道:“你别吃了!”
苏丝弦抬起那双疲态具显的眼看她:“别浪费了。”
本该出口的高昂语调几经辗转成了心中的一声哀叹,王大花将剩余饼干包好没收到兜里,扼令她好好坐着,等自己打水回来。
霎时间,白茫茫的走廊上只余下了苏丝弦这一位等候宣判的罪人。
丧失了处理能力的脑子一片虚无,本不愿意做出的最坏打算在此刻翻涌上来。
变成一条直线的心电图,缓缓盖上的白布旁,如山般堆叠隆起的文件和永无止境地撕扯争吵。
他们每个人的手里都拿着一把刀,预备着如何将遗产瓜分。
万物漂浮在空中又在一瞬之后或轻或中的落在她的眼前心上,坠的人发疼。
她们互为彼此命运的从犯,却连在领取审判结果上都有着时间的差额。
唇舌之间的苦涩愈发明显,她缓缓闭上了眼,轻轻念叨:“沈星川,我想吃糖了。”
恍惚间,眼前出现一道白光。
她睁开眼,秋天的太阳洒在校园两旁的银杏树上。燥热与严寒在此刻调和到了最为舒适的温度。风穿过层层金黄间隙吹得簌簌生响,将一片着急走出象牙塔去往旷野的叶子七拐八拐地送到了她的脚边。
苏丝弦正弯腰将它拾起,却见一双脚在自己身前停下。
那人顶着张酷似沈星川的青涩脸庞,身上是熟悉的蓝白校服。左手夹着厚厚一叠书本,右手在兜里面摸索了几秒后,抬头露出了羞涩地笑。
“吃糖吗?”她向苏丝弦一摊手,两颗橘皮糖静静地躺在掌心。
“你好。”
一道世界之外的声音,将她的思维抽离出去。苏丝弦缓缓睁开眼睛,护士正提着一个鼓囊囊的袋子,预备把它递向自己。
“这是病人的衣物和随身的一些东西。”
苏丝弦想要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尝试了几次后终是放弃了。她道了声谢,伸手接过袋子。
习以为常地护士没有再说什么,只点了点头后便转身离开了。
干涸的血迹浸透在大衣的丝缕之内,淡淡的腥味萦绕在人鼻腔。衣兜朝外,鼓起来了一个格外显眼的小丘。
苏丝弦伸手将那东西从兜里拿了出来。那大半被染成了暗红的奶白荷包,此刻皱巴巴的挤成了一团,木牌露出了一角,同样沁染上了鲜红。
她将木牌抽了出来,用指腹感受着上面刻着的诗句:多画春风不值钱,一枝青玉半枝妍。
诗句过于生僻,苏丝弦本想拿手机去查下其中寓意,哪知道一提荷包竟然摸到了块尖角的东西。
她将荷包往掌心倾倒,不一会儿一枚骰子状的小玩意儿便落到了手中。
那玉雕的骰子六面皆镂空出了蝴蝶的图案,精巧异常。当她摇动时骰子时,内里那一点为蝴蝶点睛的红色竟然随之滚动。
她将东西凑到眼前细细观察,直到看到那采摘后微微凹陷的痂口时,方才惊觉这东西的来历。
本该在垃圾桶里干瘪等候轮回的那枚槲寄生红果,被工匠用薄薄的树脂密封成了一个圆球。又以高超的技艺镶嵌在玉料之内,成了这六面蝶的点睛之物。
她拿不准对方的心思如何,当时将东西交付出去时便藏了些自己的心思。哪知道沈星川好事做尽,给自己留了个如今这般昨夜星辰昨夜风的结局。
往事如走马灯一般在脑中闪过,苏丝弦看不清也道不明。她只觉得喉咙哽咽得难受,发不出声来。只能微颤着将骰子握在掌中,又轻轻地覆盖上了另一只手。弓着身子将肘支在膝上,俯首把额头抵在相握的手掌之外。一切都静悄悄的,她仿佛感受到了一颗心脏骤然的跳动。
“她当时跟父亲提出来的计划。说想要借着这个项目拉苏家下水,然后再和沈家联手把苏家给瓜分了。啧啧,真是中国好女婿啊!结果,现在半只脚踩在棺材里了。”
沈星潭眉眼间的喜悦满得都快溢出来了。他看了眼坐在身旁的沈星池,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等她死了,那……。”
办公桌后的沈慎停了拨弄玉麒麟摆件的手,淡淡的眼神自镜片后轻轻一扫,便让沈星潭乖乖的将翘到天上去的尾巴给夹住了,连同声音也变低了。
“那玩意儿既不是沈家又是苏家的种,苏家倒也不至于为了她跟我们撕破脸吧。”
沈慎沉吟不语,半晌深深呼出一口气来,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出去。却又在沈星池即将迈出门时,开口叫出了她。
沈星潭摸不透父亲的用意,只能将门缓缓带上,将沈星池一个人留在了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