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知接收的晚,从这一天算到运动会开幕,也不过十多天的时间来训练方阵。赵竹心和几个女生商量着确定了班服,然后便是每天一小时的训练。他们班没整创意,只是简简单单地走个队形。
运动会的前一天下午,一中抽出了两节课的时间集结了所有班级彩排,等到最后撤回教学楼时宋之珩几乎以为自己要瘫了。
“累死了,”他整个人都挂在陈仰清身上,抱怨道:“我腿都酸了,你们不累吗?”
陈仰清:“累啊,而且我身上还有一个人的重量。”
“好了好了,那我不靠着你了。”
宋之珩说完立马笑着松开他站好,看到程澈额头上冒了一层汗,便把口袋里的纸递给了他。
“不是,咱们学校怎么舍得浪费两节课来排练啊,我还以为他们得抓紧每一分钟让咱学习呢。”
路嫣含作为方阵领队还举了几十分钟的牌子,这回是彻底相信了上帝给她把体育这扇门彻底关死的事实。
想起自己学校的作风,宋之珩摇了摇头说道:“你以后就知道了,咱们学校已经秉持着‘学就好好学,玩就好好玩’的原则贯彻落实几十年了,这运动会就算学生不重视他们也重视。”
从楼下走到教室好像也用了很久,宋之珩倒在座位上时还把桌子上的书弄掉了,程澈钻下去帮他捡起来后发现宋之珩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他刚要开口,周栩闻就叫住了他。
“他这会儿已经睡着了,你别叫他。”
睡着了?
程澈闻言愣住了,他抬眼看向周栩闻,只见周栩闻没什么表情地扯了扯嘴角说道:“没事,你是不知道,他要真累了趴地上都能睡着。”
他随手把书扔到桌洞里,想起自己还是他同桌时候的事,转头盯着程澈:“他一般中午会睡,政治课前睡,还有体测完也睡,反正你只要看他趴在桌子一动不动就别碰他了。”
不知为何,程澈听完周栩闻说的话后便感觉一股劲力持续推撞心口,唇舌沉甸甸的,仿佛怎样发声都不适宜。
明明自己和他相处的时间才是最久的,为什么都不如他的同学了解他?
他了然地颔了颔首,用剩余的几分钟自习时间在脑海里走马观灯似地回想起自己和宋之珩的过往,最终草草地停在三年前那个下午。
明明两人相处的时间已有近八年,可他却突然觉得自己错过了那三年就像错过了所有。
不知道他如今的喜好,不知道他的习惯,不知道他下意识的行为,也不知道他放空自我时的想法。
他不过是顶着一张自己儿时短暂参与过他生活的面具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这段关系,甚至不知道哪一天这段关系便会因为自己的行为破裂。
心里顿时酸软得像积了团雨云,一点点沁水,一点点塌陷。他忍下这种感觉,将椅子往外挪了挪,盯着钟表上的秒针哒哒地走。
它终于走到自习下课,但放学时间推迟的半小时让宋之珩没有及时抬起头,程澈一直用余光注意着,手中要完成的作文却已经被划掉了两段,他突然没由来地烦闷。
在下一行字被直线狠狠划去时身旁的人终于动了动,宋之珩醒了但没起来,只是换了个方向趴着,眼睛一眨一眨地盯着程澈。
他在写作文,为什么每写一段就划掉,那页不能用了。
他心情不好,因为他的眼角有点红,是哭了吗?为什么?
“程澈,”他的声音凉薄而低柔,带着刚睡醒的慵懒沙哑,响在程澈耳边又很轻,“你是不是哭了?”
听到这个声音后程澈愣了一瞬,心脏也反应了一瞬似的在下一刻剧烈跳动起来,他强装淡定地摇了摇头,说:“没有。”
下一刻一只温热的手贴在了他的脸上,他有些乱神,感受着那只手擦过自己的眼角,好像在检查有没有泪水。
他听到宋之珩开口说:“骗人。”
他似乎摆脱了些睡意,声音软下来一点:“你心情不好,为什么?”
空气接着又是一阵微妙的静默,宋之珩毫不意外——之前有事他就不说,现在也不可能会说的。
但是没关系,他知道程澈不会瞒他很久,无论什么事。
还有八分钟,宋之珩看了眼黑板上的作业便开始在脑子里过一遍当天学的知识,划直线的声音也终于不那么频繁。
等到下课,程澈还是照旧在窗边站着等他,不过没有往宋之珩这里看。
静默的气氛持续到了小区门口,等到宋之珩脚下的步子数到413的时候程澈终于开了口,说了排练结束后的第二句话:“你现在的习惯好像和小时候不太一样了。”
宋之珩不懂他在说什么。
“...是这样的,但是你到底想说什么呀我好像没听懂?”
“咱们分开了好几年,有些习惯一定是会变的呀,”他好像突然突然明白了什么,试探性地问:“是不是我有些时候做的事你不太喜欢?没事你说就行,我改就是了。”
一贯温和又细心的话,程澈却像是找了很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没有,是我的问题。”
是我太在意那分散的三年,是我始终深陷在那段纯粹美好的时光,是我在知道自己还没有和你相处半年的同学了解你时擅自难过,也是我下意识地渴望你、接近你。
夜风温暖地掠于天地之间,然而低头,心中这些话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