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战”过后徐嘉与来敲门,我看见他手中的盘子,猜测那可能是晚饭餐桌上唯一的幸运儿,还要归功于他抱着,及时躲到餐桌底下。
徐嘉与比我小六岁,是双胞胎弟弟里面早出生的那个,他个子还没长起来,费力托举着盘子,“哥,这是我给你留的。”
我笑着胡捋了一把他的头发,接过盘子叫他进来。
他一进来就跟个小大人似的,告诉我:爸妈打算把之前寄养在姥爷家,现在舅舅家的二弟弟接回来。
也就是徐子林,他从小在姥爷家那边长大,本来就和这个家没任何感情,在姥爷住院到去世这段时间,徐备明虽不情不愿的出了些钱,但对姥爷舅舅家那边的亲戚极尽侮辱之事,致使姥爷到咽气的那一刻都没能原谅他,理所当然的徐子林也一样的恨他。
我记得之前徐备明就提过几次要接徐子林回来,但最后都是不了了之,因为徐子林根本不鸟他,更不肯回这个家,这导致徐备明和我舅舅之间的关系以“夺子之恨”迅速降至冰点,几乎到了只要提起对方名字就想要打一架的地步。
说来也怪,徐备明这个人之前把孩子扔给人家逍遥快活,现在又迟来父爱,爱如潮水,想起一出是一出,不管别人愿不愿意,他就是要释放自己的情感,好像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是情感充沛的灵长类动物。
当然,这事一个巴掌拍不响,我妈也跟着他和稀泥。
“我不喜欢徐子林,他揍过我。”徐嘉与皱着眉头。
我不以为然,“你也揍过徐皓文。”手机震动了,我拿起来看,是庄心发来的信息。
“不一样,上次在姥爷家我差点被他和舅舅家的孩子作弄死了。”
我把手机放到一边,“我怎么不知道?”
“他们叠罗汉在我身上,我差点窒息,我拼命呼救,姥姥却在一旁笑,后来我揍了舅舅家的蒋涛,姥姥气得罚我站,徐子林他俩为了报复,把我骗出去丢在村外面,我把事情告诉妈,妈根本没当回事,说姥姥和舅舅都嫌我娇气,让徐子林他们以后别和我玩了。”
“不玩就不玩,要是这样离他们远点更好。”
“后面他们俩还带着村里其他的孩子孤立我。”
“那时候你们几个才多大?怎么还有这些事?”
徐嘉与:“六岁,他们以为我什么都不懂,其实我什么都记得。”
徐嘉与此刻的表情让我想起之前姥爷住院,七大姑八大姨来我们家里闹。
他们和徐备明算账撞到了钉子,就苦肉计要求我妈去夜班陪护,然后三三两两拖家带口,鸠占鹊巢住进我们家里,吃我们家喝我们家把我们家搞得一团乱。
我妈晚上睡不了几个小时,白天还要伺候那群亲戚;调和他们和我爸的矛盾。
后来我那四六不懂的小姨得寸进尺,完全不顾及我妈的处境,多次带她老公,找徐备明斗殴。
打着为我妈讨公道的名义,她要徐备明:要么去陪护我姥爷;要么花钱雇她两口子去。
如果钱不掏、人也不出,那就等着我妈和他离婚!
这种情况是我姥爷住院后她两口子的“基操”,只是每天裹挟来犯的人员不固定。
那天,正赶上徐嘉与在家。
他俩狠话没撂完,就被听不得“离婚”俩字的“小地雷”,发疯似的赶出了我们家。
事后徐备明还津津乐道:“小崽子不大,爆发力倒不小。”
那件事后,包括我在内,都把那当成小孩子的偶然崩溃,现在看来也不尽然。
想到这我不禁发现,早出生了几分钟的徐嘉与要比徐皓文成熟得多,他们两个的段位相当于徐嘉与已经在做奥数题了,而徐皓文还在那不亦乐乎得“玩屎”。
一个什么都不想,一个想太多,折中一下,两个的童年或许都会快乐许多。
徐嘉与认定日后与徐子林的相处不会愉快,但是人是没法办去解决还未发生的事情的,所以为了降低这件事情对自己的精神消耗,恐怕最好办法就是应该尽可能少的执着于此。
眼看着快10点了,我让他赶快回去睡觉。
临走时徐嘉与还是闷闷不乐,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是成年人即将要试着跟自己讨厌的人朝夕相处,也算一个不小的挑战。
快睡觉的时候我把房间的灯关掉,只留了床头一盏台灯,昏黄的灯光下我看见床头柜上放着一本《红字》,拿起来起来翻了翻,是浪漫主义作家霍桑的小说,我知道一定是徐嘉与放在那的。
他从小就喜欢看书,几乎把所有的课余时间全部投入到书籍里,有时会把看过的书放到我的床头。
我把灯光调暗了些,书扣在脸上,忘了从什么时候起养成了睡觉不能关灯的习惯,诚然有光会睡不踏实,但总比陷入到一片黑暗里做噩梦强。
渐渐的眼皮开始打架,书里的句子几遍都过不进脑子,临睡着一遍遍在眼前环绕,“遭受苦难的人在承受痛楚的当时并不能察觉到其剧烈程度,反倒是过后绵延的折磨最能使其撕心裂肺……”
半夜醒了几次没敢看时间,强迫自己又睡了过去,早上起来浑身像快散架了一样,又累又懵。
磨蹭了一会洗漱完,听见徐备明的车开出家门,我下楼看见徐嘉与和徐皓文正坐在餐桌旁吃早餐,我妈在收拾徐备明用完的餐具。
看见我背着书包下来,她招呼我,“把饭吃了再走。”
我摆手,“我不吃,喝杯咖啡就行。”
“你一早上不吃饭哪能行?”
“我不饿,吃也吃不下去。”我把书包挎到餐桌旁的椅背上,到厨房弄咖啡。
我妈嘀咕:“吃点早饭多好,非喝那东西,我都做好了的。”
徐嘉与伸长脖子够着我妈说:“我哥就是反人类,不吃早饭会得胃病跟他说了好多次,他就是不听,非说自己的胃没事。”
我过来弹了他一个脑瓜嘣,“咖啡不算早饭?”
徐嘉与嗤之以鼻,徐皓文乐了,“徐嘉与就是爱多管闲事。”
徐嘉与:“我愿意,碍着你事了?滚!”
徐皓文:“妈,你看他骂人。”
我妈白了徐皓文一眼,“谁让你欠儿,一天轻啄惹重下,到学校可别这么样,容易挨揍。”
徐皓文打小就没心没肺,“这还有没有天理,气死我了,不吃了。”他撂下碗筷。
徐嘉与嘴比脑子还快,“妈你今天别给他钱,他不好好吃饭总爱买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吃。”
“关你什么事啊?”徐皓文气得直嚷嚷,害怕我妈真的采纳徐嘉与的建议,把他零花钱没收了,赶紧一边说着一边重新拾起了碗筷。
不愧是双胞胎,徐皓文屁股还没撅起来,徐嘉与就已经知道他会拉什么样的屎。
但反过来,他却对徐嘉与的心思一无所知,从智商到情商被人家双重碾压。
不过也还好,挨欺负的同时在外面也时常被人家罩,算扯平了。
从家里出来看见前面门口好像闪过了一个人影,我没在意继续边拉衣服的拉链边往前走,直到走到门口,那里突然伸出了一只胳膊,随后沈席儒冒了出来。
我后仰,“卧槽,你吓我一跳。“
“你哪那么胆小。”沈席儒递过来一瓶牛奶,我顺手接住。
“今天怎么没让钱叔送你?”我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