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妙低着头,点了点头,随后将包钱的帕子放至桌上,道:“夫人,我干活了。”
见她反应奇怪,吴茉儿道:“妙妙你不高兴?”
许妙摇了摇头。
吴茉儿很困惑,道:“发生什么事了?”
许妙再度摇头。
意识到真的有事,吴茉儿正色道:“妙妙你抬头。”
许妙仍低着头,声音小小,“夫人,我干活了。”
吴茉儿忍不住提高嗓音,“妙妙!”
许妙吓得一哆嗦,纠结一通,抬起头来。瞬间,泪流满面。
太阳偏至西南。阳光透过枝叶落在脸上,纤毫毕现。
吴茉儿盯着她看了看,见她眼睛红红半张脸发红肿胀,顿时怒不可遏,“谁打的?”
难怪吉丽见她像耗子见猫,溜得那么快,感情是有事情。
许妙沉默不言。
阿福围着她叫了几声,拿爪子扒拉,试图安慰。
厨房的人对着外头探头探脑,院外杂役亦停下手中的活儿。
沈氏年长更为成熟,怕惹出动静,尬笑着解释:“夫人,是蒸汽太热,不小心烫到,擦了药,很快就好。”她偷偷拉了拉许妙衣角,问道:“妙妙你说是不?”
许妙反应过来,点了点头。
唇齿的动作太相似,吴茉儿看得一脸懵。沈氏只好大声重复,一面比划:“是蒸汽烫的!蒸汽!水!水蒸气!”
“……”
吴茉儿总算理解。
见两人摆明了骗她,但此时追问,恐怕将外部矛盾转为内部矛盾。她指叩着桌子思考片刻,道:“你们出门,表示我的脸面。赚不赚钱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不能叫人小瞧,更不能叫人欺负。”
沈氏点头称是。
许妙擦了擦眼睛,再度行礼,哽咽着道:“夫人我去忙了,您安。”
吴茉儿道:“刘妈烤了红薯,你去吃,吃完休息。”
许妙再度点头,行礼进了厨房。
吴茉儿一直惦记这事,吃过晚饭,将许妙叫了过来。
她叫许妙坐下,因着发火一事向她道歉,又闲话了些家常,问道:“妙妙你这几天,字学几个了?”
许妙道:“十来个,我会写自己名字了,还有夫人的名字。”
她伸出右手食指,先在桌上写下“江”,又写下“伍”,接着写下“许妙”。字有些歪扭,但一笔一划,很是认真。
吴茉儿莞尔:“真好,很快能亲自给娘亲写信。”
许妙很高兴,抿嘴再次点头。
吴茉儿旁敲侧击道:“你娘一直说你懂事。懂事的孩子,总是付出很多,吃了亏受了委屈亦是报喜不报忧。”
身为长女,虽然父母疼爱,受的委屈并不少。许妙表情松动,道:“我娘常说吃亏的人有福气,我觉得我娘说得很对。”
“妙妙是善良的人。”
吴茉儿望着她的眼睛,道:“儿行千里母担忧。你娘将你托付给我,是希望你能过更好。我希望你开心,像少爷希望我开心那样希望你开心。”
许妙再度点头,“夫人,我开心。”
吴茉儿不置可否,道:“我事情很多,会有疏忽的地方。你有事直接告诉我,或者说给刘妈姚妈。我看大家对你挺好,家里人很好,有什么误会,你说开,不要憋肚子里。江家不搞窝里斗内耗这套,更不允许霸凌使绊子,有人敢欺负你,告诉我,我替你做主。”
许妙摇头道:“没人欺负我。”
见她仍然撒谎,未免节外生枝,吴茉儿支开其他人,道:“妙妙你告诉我,什么样的伤是巴掌样,还有手指。你这样,我很担心,你娘知晓,会更担心。”
许妙一阵慌乱,举着手连连摆动,道:“夫人,是我不小心。我擦药了,很快就好。您……您别问了。”
若是外头的人,她不会如此遮遮掩掩。许妙初来乍到,性格温顺,未必与人结仇。反倒是她,争议不断,满身是非。
吴茉儿想了想,道:“我猜,跟我有关系。”
许妙略作迟疑,摇头。
吴茉儿叹了声气,道:“对不起,是我牵连到你。我没你想得那么好,本该、是我保护你才对。”
许妙抬眼看着她,认真道:“夫人,我娘说您救了我们一家。没有您,我爹……不会瞑目,我们家就要散了。无论夫人怎样,都是我家恩人。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是我报答您才对。”
想到父亲,她有些伤感,眼角不禁渗出泪来。
看懂“报答”,吴茉儿心头微热,拿手巾替她擦了擦,抚着前额,道:“妙妙,我知道你为我好,只是事情不是隐瞒就能解决,我更想知道真相。何况,欺负人会上瘾,今天忍了,那人有恃无恐,还会找事。”
话是这么说,但许妙长于市井,讲的是和气生财,能忍则忍。她不能反驳,只好比划着道:“少爷出门前特意交代,要照顾好您,不能让您操心,更不能惹您生气。”
吴茉儿道:“你不告诉我,我也会生气。”
许妙陪着小心,道:“夫人,少爷说谁敢跟您讲不好,就打残了赶出去,我不敢。”
为照顾吴茉儿的自尊心,江子衍叮嘱所有人,不可以和她说负面。他是温和宽容的人,但说这话的表情极其严肃认真。知道他动真格,诸人严防死守,生怕惹得她不开心。
吴茉儿感动又无奈,“我没少爷想得脆弱。”
许妙摆手,特意放慢语速放大口型,“少爷是怕您惹事。”
不得不说,江子衍实在了解她。她就是要搞事情,只是怕给他惹麻烦,必须仔细筹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