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茉儿重新拿了个鸡爪啃,心道,想不到她这寡妇挺有市场。真真是卅年寡王身孤辰,一朝丧偶众登门。
她突然想看看江子衍的反应,应该……挺有趣。
江子衍扯动嘴角,神色冷淡,“你们也太不拿江家当回事。”
安怀尧摆手,笑道:“你家那劳什子的规矩,你若真信这套,就不会带她出来。”
江子衍无从反驳,转而道:“嫂嫂早先立誓,要为先兄守节。此举已上书表文,在户部存档。”
“若说曾经情投意合,无可厚非。但现在她失忆,估摸着你兄长什么模样都不记得,再谈守节已无意义。况且——”安怀尧不在乎地道:“户部存档不过是张纸,到时合计合计,捐点钱,改正过来,不是国家大事,很容易摆平。”
知道说什么都没用,江子衍直截了当,“我不同意。”
安怀尧道:“再嫁由身,这可不由你。”
鸡爪很好吃,咸香入口,软烂弹牙。吴茉儿和江攸你一个我一个,没一会儿吃得仅剩最后一个。之所以剩,是因为店小二端来碟鱼丸,两人吃鱼丸去了。
安怀尧问了声江子衍,见他不吃,亦是为清盘腾位置,索性将盘子端到自己跟前。
他盯了吴茉儿好一会儿,见她连吃相都不同以往,揶揄:“好好一闺秀,看你养的,跟乡野村妇有什么区别!”
江子衍哭笑不得,心道,他只是管吃管喝管花销,性格生来如此,他可一点管不了。
“乡野村妇怎么了?”吴茉儿探身,不客气地将鸡爪拿过来咬进嘴里,咀嚼,吐掉骨头渣渣,说道:“知道弱肉强食吗?我若端大家闺秀的架子,这鸡爪进的便是你嘴,不是我的。”
安怀尧表示认同,“之前我还担心,现在看你更该嫁过去。”
吴茉儿道:“有什么好处?”
“问得好!”安怀尧叫来店小二,叫他再上两碟鸡爪一碟卤水拼盘,而后笑道:“锦衣玉食,荣华富贵。景恪小王爷虽然在长相上比不过你那可怜的亡夫跟眼前这位兄弟,却也端正,人只比你大三岁,哪儿哪儿都合适。当然,安家也有好处,攀了门贵亲,锦上添花。”
世俗意义上,这是件利大于弊的事。她只要肯出卖色相,就能获得常人难以企及的地位,但她不太想要。
吴茉儿一脸懵地看向江子衍,问道:“我今年几岁?”
他怎么忘了这茬。
江子衍拍了下脑门,连忙回答:“虚岁二十四,天正九年生人。”
吴茉儿“哦”了一声,抠着腕上新买的粉色碧玺手串珠子,道:“小王爷几个孩子?孩子几岁?”
安怀尧道:“四个,两儿两女。大的十三,小的两岁。”
吴茉儿眸光清冽,瞥了他一眼,叹气:“等于说,我一去就是当后妈,起码二十年往上。我的孩子,从出生起就有竞争者,得跟异母兄弟争父争家产。”
安怀尧讪笑:“多子多福嘛!进到王府,都得尊你为母。”
“亲生的尚有亲疏,何况这半路捡的。”吴茉儿满腹牢骚,“你们是想牺牲我一个,幸福身边人。空有王妃的名头,也就听个响,等我上了当,谁知道以后会怎样。反正我是套牢了,受苦还是受累都与你们无干,好处倒叫你们占了。”
她还不如在江家做寡妇呢,起码不用给别人养孩子!
安怀尧再次讪笑:“别说这么难听。”
吴茉儿道:“难听归难听,却是大实话。”
见吴茉儿不肯上钩,安怀尧笑笑,坦白道:“怪不得姑母说她做不了主,叫我亲自问你。感情失忆归失忆,人反倒聪明了。我也就试试,回头叫我爹想办法拒了,或者看看有谁乐意嫁的就撮合撮合,也算有交代。”
吴茉儿顿时心情愉悦,道:“看不出,你也长进了。”
安怀尧夹了个鱼丸来吃,笑道:“怎么夸起我来?怪不好意思。”
江子衍扬着嘴角,道:“嫂嫂一贯嘴甜。”
但得看对谁,对着她讨厌的,好比捅了马蜂窝。
“这是开窍了。”
见她变得胆大且有主见,分析问题头头是道,安怀尧寻思着她已经人事,应该不会再害羞,索性将心一横,微微扬着下巴,翘起二郎腿,道:“你看我如何?大理寺司直,从六品。上有老下无小,年纪相当,未曾婚配。长相嘛,一表人才,你眼睛这么大,也能看到。你若情愿,表哥我吃点亏,来个亲上加亲。”
吴茉儿险被噎住,瞪大了眼,作不可思议状,“感情你是老光棍!啧啧!看不出,你是个没人要的。”
自小到大,只要她拒绝某人表白,没几天,那人的相识就会像俄罗斯转盘一样轮流跑过来,一通陈腔滥调,仿佛她是战利品,谁抢到归谁。现在她看安怀尧便是如此,纯属一窝蜂,跟着瞎起哄。
江子衍没忍住,“噗”地笑出声,“老光棍,你遭嫌弃了。”
“别说这么难听!”安怀尧没有丝毫生气,又夹了颗鱼丸,说道:“我这一年三百六十日,大半时间在外奔波,手上又沾过血。本来找老婆就难,就算找到,安分守己还好,若不安于室,岂不是?”
吴茉儿接过话茬,“就头顶长绿草嘛,我懂!”
安怀尧惊得愣了半晌,道:“江家真是魔窟,好端端一淑女,竟变成这副鬼样。”
江子衍颇不认同,“只是与众不同了些,有何不可。”
“也是!”见江子衍话里话外都在维护她,安怀尧心中了然,故意道:“表妹你一看就是个命硬的,守寡这么多年,也已习惯,跟我哪儿哪儿都合适。回头我跟姑母说一声,真嫁我得了。”
死寡变活寡。吴茉儿果断拒绝,“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