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房的路上,元箫汲汲赶了上来,“三爷!”
云临朝后瞥了一眼,缓了缓脚步,“何事?”
“跟着刘御史的人,有些意外收获。”
“哦?”
云临生了兴致,朝北面扬了扬下巴,元箫会意,两人来至后院方亭中。
“说说。”
元箫拱拳道,“是,三爷。”
“三爷让盯着的封紫宸,此人乃御史大夫刘垣的亲外甥,妹妹刘泶同妹婿孟成德三年前因病相继死去,就剩这么个男丁,名子君,字长生,刘垣于心不忍,便拿到身边来养。”
“本王倒是没听说过此人。”
“孟成德家境贫寒,刘泶不顾阻拦,坚决下嫁,刘垣愤懑不已,遂与其断了联系。直至三年前……”
“死因呢?”
“说是刘泶生性体虚,积劳成疾,待刘泶死后不久,孟成德太过悲痛也离世了。”
“倒是钟情。本王奉圣命调查风翥太守被杀一案,竟牵出了这一桩事,却也是无心插柳了。”
“城内有一处宅子,好事的邻舍们说那家主常年跑商,天南地北,难得回趟家,隔个几月,就有一年轻男子出现在门口,可能就是那家的少爷,属下让人比照过了,就是封紫宸。”
“还有,几日前,探子来报,刘御史带两人进了宅子,不多久又出来了,刘御史的脸色极为难看,而后三人汲汲离去。”
“刘垣大老远跑过来,竟只是来瞧瞧亲外甥?那又有什么见不得人?”
“这……还未查明。”
“去查查孟成德及孟子君。”
“是!”元箫又想到什么,“但……三爷,刘御史那边……”
“此人城府颇深,虽明面上一团和气,你们动作小点,若是惊动了这条老狐狸,后面就不好办了。”
“是!”
不知名的液体越来越多,宁安暗忖,只要一点火芯,他就瞬间成为火人,接着如焦炭般,身上冒着阵阵热气与呛人的白烟。
也不知是不是木制,说不定棺盖也能烧出一个大洞,到时候封紫宸来找,恐怕就只能看到一具焦黑。
细细的,如花线一般的声音,缓缓飘了进来,宁安凝神静听。
夤夜竟闻歌声,宁安心下一“咯噔”。
棺盖被“吱吱”推开时,宁安看得不甚清楚,但声音深远而清冷。
“又见面了。”
又?
宁安凝了个怔,无话。
女子抻开一只手来,“我扶你起来。”
身体竟然可以动了,宁安借助那手支起身子,女子收回冰冷又苍白的手。
女子双手负于身后,走至门口。
“你是……”
也可以说话了。
听到这话,女子不禁扭过头来,“咦?不记得了?”
从棺材里出来的时候,体力略有不支,右手搭在棺沿,宁安抬起眼眸,月光的银辉洒在女子的半边脸上,柔和而温蔼,“齐家女……”
“呀!不是记得吗?”
齐家女回过头,“穿过牌坊就出去了,别长待,早些离开才是上策。”
转过门便走了。
“欸?等等。”
宁安望了望八个方位排列的黑棺,径直追了上去。
村里的道上铺满了棺材与尸体,宁安也无暇顾及,跟着白衣绕到堂外小路上,一片荒地上,杂草丛生,想来以前也该是生机勃勃,稻谷飘香。
长长的田梗后是几进廛房,齐家女绕到最里头一间,宁安随即跟了进门。
传来一股子霉尘与潮湿味,这是一间柴房,与幻境中的如出一辙,齐家女窝在墙角,将铁链缠在脚踝。
“你在做什么?”宁安上前一步。
“夤夜已过,天欲拂晓,届时你想走也走不了了。”
透过栅栏去看,天已慢慢亮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宁安盘膝坐在她面前。
齐家女倚在墙角闭目养神,半晌,宁安听到了均匀的呼吸声。
她……睡着了。
“香荷,欸,大姑父今儿没锁门?”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窸窣的声音,宁安匿在暗处,只见一人探头探脑地张望,声音如蝉,“这是还没醒吗?”
他将两个白面馒头朝她怀里一放,齐家女缓缓睁了眼,“小心阿爹揍你!”
“没事儿,他还没起来!”
“快走!阿爹醒了!”
“嗷嗷嗷,别揪我!疼疼疼……”
“小点声!”齐家女嘘了一声,他揉了揉手臂,“你轻点儿!”
“你偷偷地吃,我先回去了。”他走至门口,朝外勾了勾脑袋,确认无碍后,轻手轻脚地闪了出去。
宁安朝暗处走了出来。
“你还没走?”
“是。”
“他是谁?”
“舅舅的儿子丘遂,比我小一岁,他们都叫他小七,”齐香荷冷下脸来,“满意了就走,别耽搁了。”
“为何?”
齐香荷似怒非怒,嘀嘀咕咕地说了什么,宁安没听清,眼角似被什么给牵着了。
从栅栏望过去,一只公鸡跳上田埂高处,“嗷嗷”地叫出声来。
天亮了。
田埂陆续有人扛着农具走过,一派祥和之景象。
宁安心头不由惴惴,分明是座死村,连个活物都没有,此刻竟遍地烟火气。
“是那个喜欢你哭声的舅舅吗?”宁安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未得到任何回应,齐香荷又睡着了。
门刷拉被推开,丘遂被提着扔在了地上,摔了个狗啃泥,“大姑父,疼疼疼……”
男人点点他的后脑勺,喉咙恶出一口脆响,“再让我发现你偷东西给她,我就连你一块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