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黯淡,云雾笼罩,四周模糊涣散,而少女的眼神清明如星。
她扯动唇角,低声问道:“不知世子意下如何?”
楚羡轻笑移目,他将漆扇转到身前,修长如玉的手指微微一勾,漆扇已然落到了他的掌心。
他斩钉截铁,一锤定音,“一言为定。”
而后,城西便有了芙蓉阁。
有了陆惜迟的计策,芙蓉阁日日客满,月下娘子名动兴都,楚羡赚了个盆满钵满。
直至今日。
她嫁祸得宜,想必肃亲王定不会让季铭活着出了大理寺。
楚羡见她瞧得认真,唤了一句,“陆二小姐。”
陆惜迟转面不转眸,下意识应道:“嗯?”
楚羡也不与她计较,随和问道:“二小姐从前说这芙蓉阁能让我赚尽兴都富贵人家的银子,可今日出了命案,芙蓉阁日后是何种境况都不曾得知,我又如何能够得到我需要的银子?”
陆惜迟这才回过神来看他,她似乎并不把楚羡的话放在心上,只懒懒道:“东街的江南茶事是极好的地段,世子若喜欢大可以将那家店盘下来开间酒楼。”
“人家生意做得好好的,为何要将店面卖给我?”
“世子不必忧心,”陆惜迟将眸子转了回去,“等两日就好。”
话落,陆惜迟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她盯着季铭那张眉间阴郁的面容,神情渐渐放松了下来。
楚羡见此也没有再与她搭话,他撑起胳膊倚在栏杆旁,斜过身子对着陆惜迟的侧脸,他就那么轻轻描画了一眼,便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下堂,季铭已被官兵绑了起来。
“侯爷,冒犯了,事关重大,您还是跟小的走一趟吧。”为首的中年官兵锁住季铭的手,押着他向前走去,顺便还转头吩咐了一句,“抬着尸体一起回去。”
“官爷,”老鸨“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声泪俱下,“官爷,我们月儿命苦,大好年华丧命于此,奴家实在痛心,但是奴家也知道,月儿身份低微,哪能有郡王重要,如今既然尸体都验完了,可否请您将月儿的尸体留在我这,奴家给她安葬超度,也算全了我们姐妹一场。”
中年官兵踌躇顿住,沉着声音犹豫开口,“可这与制不合。”
“官爷,歹人既已伏法,逝者该是早些安葬才是,还请官爷通融一二,奴家感激不尽。”老鸨双手合十,直直拜了下去。
“不可。”中年官兵思虑片刻,终而回绝了她,“待此案了结,定会还你们一个公道,允你将这位娘子好生安葬。”
“官爷,官爷!”老鸨爬起来追上去,可官兵体壮,岂是她一个肥肉缠身的女子能追上的。
她见追赶无望,一屁股拍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围观群众许是少见如此情深义重的青楼女子,少不得上前安慰一番,可老鸨只顾着自己哭,丝毫不曾搭理旁人。
那些好心之人耐着性子与她说道,见老鸨哭得伤心唏嘘一番也不做打扰,纷纷结伴出了芙蓉阁。
待众人走远,老鸨这才抹了把面上的泪,拍拍裙子站了起来。
就见她眼里闪烁着精明的目光,方才的伤心荡然无存,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
她沉沉叹了口气,打眼一扫地上的狼藉,嫌恶道:“快收拾了,一大早就把我这搞得乌烟瘴气的,这生意还怎么做啊。”
丫鬟龟奴得令,麻利的干起活来,适才的哀伤之色尽数消散。
老鸨满意的点了点头,唇边牵起一丝释然的笑容,她翘首望向二楼栏杆处,对着那紫衣郎君福身一礼。
陆惜迟瞧见她的动作,眉宇间更是舒展,她看向楚羡宛若玉琢的侧脸,安心一般闭上了眼睛。
*
大理寺。
看守尸体的衙役见刘仵作提着木箱前来,都不曾多问一句,轻而易举地送他进了停尸房。
停尸房引起森森,刘仵作似是早已熟悉了这般情景,面不改色的关上了身后的门。
随后,他将木箱丢到地上,掀开了那张盖着尸体的白布。
白布之下的女子面色青白,浑身僵硬,已是死去多时。
刘仵作戴上了手套,伸出一根手指覆上女子的脸颊。
而就在那一刻,床上的女尸缓缓睁开了眼。
与他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