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朱进门时正巧与大长擦肩而过。
“你怎的来了,可是又发生了什么事?”她后退一步,叫住了大长。
“哎哟好姐姐哪还有什么事,你快些进去伺候着,二小姐要出府了。”大长笑得低眉顺目,眼里闪着几分看热闹的狭促。
银朱腾出手拍了下脑袋,“那我可得快点了,这氅衣刚打理好送过来,今儿天冷小姐正好穿着出府。”
说罢,她也来不及与大长道别,抱紧了红狐氅衣匆匆而去。
“小姐,你换上这个,狐皮的厚实。”银朱拦下了姑洗正要给陆惜迟系披风的手,把氅衣递了上去。
陆惜迟转目看去,眼里闪烁着看不透的光芒,她伸出手细细摩挲那漂亮的狐狸毛发,摇了摇头,“不了,今日不宜穿得那么招摇,就这件素披风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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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铭揣着银子,脚步浮虚,看着那连迎上来的老鸨眼前重影不休。
他脚步一歪差点倒了下去,还好老鸨眼疾手快,挺着她那丰腴的身子稳稳接住了季铭,“哎哟,季侯爷好雅兴,这么早就来了,我这芙蓉阁还没开张呢。”
“少废话,”季铭从怀里掏出一包沉甸甸的雪花白银,随手放在了老鸨的胸脯上,“爷要见月儿。”
“侯爷,不是奴家不愿,您也知道咱家的规矩,这么早还没上客呢,谁知后面会不会还有……”
季铭烦躁地抬起脸来,咂嘴道:“若是短缺,爷立马派人回府取!”
他嚷嚷着,老鸨见他这般也不好阻拦,半推半就的由着他上了楼。
季铭晕乎着脑袋,一把撞开了月下娘子的门。
里头的女子似乎还不曾睡醒,床上拱起圆圆的一团,香炉还在燃着,空气中弥漫起过于甜腻的香气,闻着就让人神识不清,只想扑到床上好好睡上一觉。
季铭确实也这么做了。
他猛扑到床上的拱起之处,熟练向内探去,却被人一把拦下了他下一步的动作。
季铭感到好笑,浪荡着表情将被褥拉开。
只见棉被之下的月下娘子衣带渐宽,梨花带雨,她瞧见季铭的脸,将身子贴了上去,抽泣道:“侯爷……”
美人落泪,叫他如何不心疼,季铭回抱住月下的纤腰,挑起她的下巴,眯着眼睛道:“怎么了,谁欺负我们月儿了?”
月下哽咽着,那模样不可谓不让人怜惜,“侯爷,奴家虽是妓子,但也不是任人亵玩,昨日郡王殿下歇在我房里,奴家本是好生伺候,可他羞辱于我,折磨于我,奴家受不住,就,就……”
听到这,季铭隐隐察觉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眉间的恍惚散了几分。
他掀起身侧的绣花棉被,看清床上的境况,表情猛然一僵。
那里躺着一个男人。
一个死去的男人。
他身着郡王服饰,外袍褪了大半,腰间的双兽纹玉佩落倒在沾满鲜血的床单上,已是看不清原先是何模样。
楚存文死了。
他胸前插着一把刻金匕首。
月下像是害怕极了,哆嗦着手将匕首拔出,颤颤巍巍的递到季铭身前。
季铭哪敢接着,原先的神魂摇荡尽数消散,后退躲避月下伸来的匕首。
“侯爷,侯爷你救救奴家,奴家不想获罪,不想受那牢狱之灾。”月下瞧见季铭后退的步伐,手抖得更厉害了,“侯爷可是不愿帮我?”
季铭不言不语,一把将月下甩了过去,丝毫不愿沾染上这麻烦。
“啪”的一声,月下一个不稳,匕首摔到了季铭的脚下。
她挣扎着将匕首握到怀里,缓缓站起身,神色凄苦,泪如泉涌,“侯爷若不愿帮奴家,那奴家就算以死谢罪也不愿去牢狱被人折辱。”
言罢,她猛然扑倒了桌上的所有物件,连那青烟袅袅的香炉都不曾幸免。
香灰撒了一地,沾染上月下的鹅黄纱裙,她身形摇晃,香灰攀附更甚,甚至有些落到了她的鼻翼。
月下深深呼气,将匕首抵到了胸前,“侯爷,你这般无情,当真叫月儿伤心。”
而后,她唇边勾起一丝诡异的笑。
季铭心下隐隐浮起一阵不好的预感,他想拦住月下,可那女子却动作极快,反手一转便将匕首没入了胸口。
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她唇角溢出,她长着嘴,眼里闪烁着疯癫,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大叫一声,“侯爷!不!”
那声凄厉,绝望,便是芙蓉阁上下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随后,月下倒地不起。
她睁着眼,用力地瞪着,死不瞑目一般,紧紧盯住季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