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伤的是腿,据说是与敌军厮杀时,被对方用砍刀刺穿了小腿,不过万幸那刀偏了些并未伤筋动骨,只需修养一段时日就好。
这委实不是什么重伤,军营里每天断胳膊断腿的士兵多的是,军医将纱布交给陆惜迟吩咐完注意事项就走了。
可陆惜迟不能苟同。
此情此景,她脑海中全是前世陆天骐断腿,乃至家破人亡的景象。
她心里又气又恼,却因顶着李小的脸不能表现出来,她咬了咬牙将眼眶里的泪水逼了回去,细细给陆天骐包扎。
后军主后勤,伤兵若太多忙不过来,也会寻他们来帮忙。
陆惜迟给陆天骐收拾齐整,甚至都不能多关心两句,就再次投入了下一个士兵的照看。
她刚给隔壁伤兵的胳膊上好药,苏迩就来了。
陆惜迟用着余光打量苏迩的神情,见此人表面担忧,眼眶中却是盖不住的幸灾乐祸,她拿出纱布贴着伤兵的胳膊覆了上去,不言不语。
陆天骐自小练武,伤势好得比一般人快些,是以才不过五日,他就从伤兵营回了前军,又过了两日更是直接拆了纱布跟着大军去攻城了。
也不知他是少年人气盛还是如何,这一次上战场相比之前更是没有丝毫收敛,一把将东越前锋斩于马下,夺了个头等功,连孟将军都对他青眼有加,直夸后继有人。
就这样,陆天骐第一次在主帅面前露了脸,甚至得以破格进入主营帐旁听各位将帅的兵法略计。
而这些,无不刺激着苏迩的神经。
这日休战后,陆天骐照常去往孟将军的营帐,他自小熟读各类兵书,尤其是听了这么些天前辈的教导,偶尔能表达一下自己的观点,这让陆天骐很受鼓舞,去之前还特意与苏迩分享了这个好消息。
苏迩阴沉着脸,只能干笑着恭喜他,心里别提有多憋屈了。
他看着陆天骐轻快离去的背影,捏紧了手里的药包,拂袖而去。
陆惜迟刚和袁小都喂完战马,就看到苏迩端着一碗汤走了出来。
她阖了下眸子,问向正四处张望的袁小都,“伙房里是不是还有一锅萝卜汤来着?”
袁小都扶着脑袋想了想,回道:“是啊,昨日刚做的,还剩大半锅呢,周大哥说咱今晚把它喝了。”
陆惜迟佯装惊讶,睁大了眼,“你记错了吧,那明明是大前日做的了,我出来时都闻到了一股馊味,早不能喝了。”
袁小都茫然,一听她这话也不确定了,挠了挠头,“是吗?可我明明记得……”
“你看你,又不记事了吧,”陆惜迟打断他,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只说,“你快回去把它倒了,然后涮洗干净再做一锅新的来,否则晚上没汤喝,我看周大哥打不打你屁股。”
陆惜迟说的急促,推着袁小都往伙房里去,袁小都此刻被她说的也顾不上别的了,他害怕真的挨打撒腿就跑了。
陆惜迟看他走远,这才转身快步入了营帐,将她中午剩下的那大半碗萝卜汤端了出来。
苏迩端着那碗他刚盛出来汤,冷笑森森,他看向主帅营帐外与孟将军相谈甚欢的陆天骐,眸中妒意更胜。
凭什么,凭什么什么好处都是他陆天骐的,他不就是立了功吗,若不是他冲的靠前,那功劳说不定就是他苏迩的,凭什么偏偏让陆天骐捡了漏。
他眼底的算计喷涌而出,看向手中下了药的汤。
没关系,只要陆天骐喝了这汤,他就会身软疲乏,武功尽废,到时候谁也别想来抢他的功劳!
他心底暗搓搓琢磨着,在走近一顶帐篷时,一不知好歹的小兵却突然窜出,将苏迩吓了一大跳。
他本就在认真思量不曾注意别处,这猛然被惊下意识就侧过头去往后倒,连端盘上的汤都微微斜出去了一些。
苏迩站直了身体,大怒道:“哪里来的杂种,敢撞你爷爷!”
这军营里的兵士大多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苏迩身为苏家次子,身份自是比他们高了不止一点,是以他连看都不看破口就是大骂。
如他所想,这顶撞了他的小兵果真畏畏缩缩,就见他闻言赶忙跪了下去,惊惧大哭,“将军,将军小的知错了,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万死……”
苏迩本怒火中烧,一听那小兵的称呼,火气顿时就消了大半。
能在军营里被人叫上一声将军,那感觉可不是一星半点的好,苏迩又定睛一看,就见那小兵垂着头看不清样貌,干干瘦瘦,衣服灰扑扑的,她好像也是端了一碗汤的,此刻她手里的碗早就被摔成了两半,至于汤汁则全都落在了身上,细长的萝卜条挂在衣袍看起来黏糊糊的很是恶心。
苏迩嫌恶的别过眼来,端好手里的汤,径直往前走去,“快滚,别挡爷爷的道。”
“是,是将军。”小兵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赶忙逃离了苏迩的视线。
苏迩来军营这么些时日,还不曾受到如此恭敬地对待,当下就虚荣心暴涨,连多看那小兵一眼都觉得是脏了眼睛。
而那小兵在他走后,小跑了一阵躲到一块木桩后面,她看着离陆天骐愈来愈近的苏迩,悄然勾了勾唇。
绿豆眼,方正脸,不是顶着李小面皮的陆惜迟又是谁。
再看那边。
陆天骐看到好友来给他送汤,毫不犹豫的接过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