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你画一个。”
“好。”叶一诺拿起组织笔,在切片上轻轻绕着组织外围画了个圈。
叶一诺是新人,前段时间和几个同门师兄师姐一起吃了饭,饭桌上师姐黄梦茵坐她旁边,两人还算说得来。今天黄梦茵给她发微信,说晚上要来实验室做免疫组化,有兴趣的话可以过来看看。
免疫组化、western blotting之类的实验叶一诺在本科阶段也跟着学长学姐一块做过,只是长时间不碰,就又忘得差不多了。
“免疫组化在组织定位和定性上比较准,但定量不行。western有内参,所以定量上会比较准。以后你可以根据实验目的来选择不同的实验方式。”黄梦茵介绍。
“嗷,好。”叶一诺点头。
将实验做完已经过去好一会儿,明天还得上班,两人从实验室往外走,路过一处,黄梦茵指着那扇门说:“这里是细胞房,下次带你进去看看。”
叶一诺:“好。”
来之前叶一诺已经在网上将免疫组化的操作步骤先预习了一遍,刚刚看师姐操作,发现和网上看的也有些出入,趁此机会她向师姐请教,问她孵育完一抗清洗的时候是否需要单独清洗?
“之前看到一些教学贴,说是为了避免片子发生交叉反应。”
“每个人实验习惯不一样吧。”黄梦茵说,“反正我觉得分不分开影响不大,我们一直是不分开的。”
两人边讨论边下楼,迎面碰到同组师兄上来,黄梦茵同师兄打招呼:“军哥这么晚才来,今晚要熬夜了吧?”
师兄叹气:“命苦,被病人拖了会儿,还得过来赶进度。”
专硕就是这样,临床学术两手抓,白天在医院上班,实验只能晚上回学校做。
叶一诺趁机也跟师兄打了个招呼,师兄笑道:“小师妹还想学吗?要不要跟我去抓老鼠?”
“抓什么老鼠?”还不等叶一诺答,黄梦茵手搭上叶一诺的肩,先说道:“军哥你还是注意一下你的发量吧,别秃太厉害。”
出了实验楼,黄梦茵想起什么,对叶一诺说:“别让师兄知道你会喝酒啊,不然以后出去聚餐他得灌你酒。”
这师兄本科阶段当过学生会副会长,喝酒劝酒是他强项,当然他本来就喜欢喝。
江主任手下的研究生算上叶一诺就三个女生,上回另一个师姐生日,为了热闹就叫上叶一诺一起聚聚。三人开了一瓶红酒,叶一诺一个人喝了大半还脸不红心不跳,神思清明。
叶一诺立即道:“师姐,我不会喝酒。”
黄梦茵笑了,忽然发现自己的手还搭在叶一诺肩上,这时才撤了回来。比起今年新进的另两位男生,叶一诺更令她感到亲近,不仅因为性别,也不单是叶一诺白净文气的长相,更多是相处时候那种微妙的感觉,是直觉,也算眼缘。
“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黄梦茵牵过叶一诺的手腕,在那刻感受到叶一诺的手臂僵了一瞬,她抬眼。
叶一诺表情如常,倒没什么不自然。叶一诺道:“师姐,我坐地铁就行,很方便。”
“走吧!”黄梦茵加大力度,“也就轮子多滚几圈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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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叶一诺坐在住院部后方的长廊里跟蔡可宁通电话,两人之前做过约定,每天都要聊聊天或通个电话联络感情。
蔡可宁已经上了半个月的班,之前说还在学习摸索中,也没给什么具体的活干,但最近几天麓西的隔壁县市突发疫情,连带着麓西的隔离点也大开张,人手紧凑,蔡可宁作为新人,就被派到隔离点工作。
叶一诺跟蔡可宁说自己目前的工作,现在在导师的科室里帮忙,又有一个师姐带着她做实验,师兄师姐都好相处,现在就等开学,开学后她按普外的规培计划轮转。至于生活,也没什么可说的。
“你呢?在隔离点具体都要做些什么?”她问。
“还在摸索当中。”蔡可宁趴在床上,晃着腿跟叶一诺讲话,“刚进来的时候两眼一黑,现在就是每天现学现卖。”
她跟叶一诺介绍隔离点的构造,比如三区两通道的设置,也讲她们每天吃些什么,怎样的生活作息。蔡可宁刚来没什么经验,也不知道带点零食,隔离点的盒饭难吃要么硬吃,要么饿着。因为发饭的事情,她们工作人员已经被隔离人员骂了好几回了。
“啊?为什么?”叶一诺问,“怎么骂的?不是不住在一起吗?”
“打电话呀,打我们办公室电话。”蔡可宁说。
“很凶吗,骂得?”
“我没接过,都是医护,”蔡可宁顿了顿,“医护她们接的。听说是什么话都来。”
叶一诺沉默了。
迎面过来个老太太,问叶一诺拍片的地方在哪儿?叶一诺起身给她指路,说往前直走,见到第一个岔路口往右转,再直走,拍片的地方在住院部和门诊楼长廊的中间。
叶一诺坐下,问蔡可宁:“能收快递吗你这儿?我给你寄吃的。”
“哈哈哈。”蔡可宁笑着说,“真想吃我其实能点外卖,主要是在这边没什么胃口。”
接着叶一诺听见细碎的窸窣声,大概是蔡可宁正从床上爬起来,然后是下地走路的噗嗒声,门开的吱呀声,以及与人交谈的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蔡可宁叫了声吴老师,对面那位吴老师就接上了话。
叶一诺没挂电话,蔡可宁也没挂,叶一诺就先等蔡可宁那边的事先聊完。
那边说什么报表,又依稀听见小裴、小彭,蔡可宁的声音清晰,说,我去吧吴老师,不麻烦的。
“先不跟你聊了,”蔡可宁说,“要去干活了。”
叶一诺:“行,你快去吧。”
“等我空了跟你讲一件事,再不讲我要憋死了。”
“哈哈行,你空了就找我。”
“好。”
电话挂断,叶一诺的后背都被晒得发烫,她抬头眯着眼睛看高挂着的太阳,心想还得接着热一个多月。
遮阳板拉下,整个车厢都是关照的声音——“她搬走了?刚跟我说,我还没去看。”
连漾没接话。
“你早知道了?”关照倏地止住,忽然想起前几天连漾打给自己那通莫名其妙的电话,一下子全明白了。她笑起来,笑声经过电流从音响里播放出来,显得有些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