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多尼明显意有所指,他想让奥修维德对自己的雄主起疑心,或是想要看看这只雌虫是不是真的敢把自己的命交托到他的雄虫手上。
毕竟已经有过前车之鉴,翁道川与翁晨是亲爷孙,而且他们之间的联系太多,也太像了。翁晨很有可能步他爷爷的后尘,甚至重新上演翁裘当年的悲剧,但那时候的翁晨还能复活奥修维德吗?他的精神力又能支撑一个比裘博恩的缺口大了数百倍的无底洞多久?
“我没看过翁道川的记忆,只是从裘博恩的视角知道的过去。”翁晨稍稍找回来一些冷静,“他复活后,翁道川向他忏悔了,说那是判断失误造成的悲剧,但时间太久了,以至于我跟裘博恩谈起这件事的时候,我们都觉得他在撒谎。”
奥修维德吸了吸鼻子,轻声问:“好处呢?裘博恩是他的情人,而且死后就再也上不了战场了。如果他没能复活成功,裘博恩的家族会恨他的。”
“当年的翁道川,是只手眼通天的3S级雄虫,他在虫皇心中的地位不雅与我,而他的名声早就享誉6族,真正做到了帝王之下的第一尊崇,但他却是个善使鬼谋、攻于心计的性格。”翁晨看着奥修维德,“他的城府太深了,以至于我们都看到了真相,却又都不敢完全相信真相。”
奥修维德张了张嘴,最后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翁晨很郑重地告诉他的雌虫:“我如果是你,我会好好想想的。”
“我既然信你,我就不会对你有任何的怀疑。”奥修维德却坚定地拒绝了,“你不是翁道川,你是翁晨。我可能会不了解你的爷爷,但我足够了解你。裘博恩只是他翁道川的一位情人,但我已经是你的雌君了。”
奥修维德抓住了翁晨的手,弯下脊背看到了翁晨那张有些失魂落魄的脸,“我们和他们不一样,我永远都不可能把你跟一只我连面都没见过的死虫子比较。”
翁晨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最起码现在你学会怎么跟我一样不尊老了。”
40分钟后,恺培将包裹取回来了,他本来想回避,但却被翁晨拦住了。
“一起来看看吧,毕竟你是奥修维德的朋友。”翁晨一边拆包裹,一边对恺培说,“把监控切断就行。”
恺培点头,“我离开前就已经切断了。”
包裹拆开后,放在盒子里的是满满一盒土壤,但是当把表面的浮土挖开,翁晨面带震惊地从里面抓出来一颗棕褐色的果实。
果实大概有婴儿的拳头大小,大致成圆型,头部略扁且颜色发深,尾部尖突而色泽明亮。外壳虽然坚硬,但是敲击表面会听见很扎实的声音,能够证明其内部的饱满。
盒盖被奥修维德拿在手里,这时他将盖子反转,发现镀银的内芯里被用利器刻上了一行飞扬的花体字:新婚快乐!疯子!!——另一个疯子你的朋友
奥修维德看到了这行字,恺培也看到了,翁晨也看到了。
身边的雌虫还在茫然的向他询问这是什么果实,翁晨却沉默着将果实放回去后,抱着他怀里的盒子缓缓蹲下,把自己蜷缩成了一团,开始放声大哭。
他不记得斯多尼·麦恩是谁了,有关他们之间的一切都被他强行遗忘,但他的身体在帮他记着,因为有些感情已经被深深地刻进了骨子。
翁晨能感觉到,他真正地失去了一件对他很重要的东西,在他的心里有一块东西被他跟着那颗种子一起挖出来了,但他不知道它是什么,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失控,以至于能在两只雌虫眼前不顾颜面地痛哭出声。
裘博恩死的时候,我会这样狼狈吗?被父亲们嫌弃、疏离后的那段日子里,我有过这样的撕心裂肺吗?身体是完整的、头脑还在理智地运转,但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感觉整个天地都跟着一起死去了。
孤独、恐慌,最后变得绝望,身体在警告着我,我刚刚失去了什么,可我却连知晓它的权利都没有。
为什么不去见他?为什么会说出“我没有兴趣”这种话?是真的不再有了吗?还是我懦弱地逃了,卑鄙地不愿接受现实?
“我们完了,彻底结束了。”翁晨语调里都透露着他的心死,“是我算计了他,斯多尼·麦恩是被我逼死的。这场博弈根本不会有赢家!”
站在他身边的两只雌虫从一开始的震惊到听到翁晨的话后变得表情复杂,奥修维德蹲下身,缓缓扶住翁晨,把雄虫抱在怀里的盒子抽了出来,盖上了盖子。
恺培一脸无措,他尴尬地四处张望,最后语气僵硬地开口问翁晨:“殿下,盒子里的到底是什么种子?”
翁晨的哭声渐息,但他还是勉强把话说利索了:“那个是,喧哗木的果实。”
听到这个答案后,两只虫子都吃惊了一下。
翁晨摇晃着站起身,终于肯坐到椅子上说话,“奥斯,你拿着吧,他是为你准备的。”
“……为什么?”
“喧哗木种子的发芽条件不是土壤和水,而是血跟肉。”翁晨用护身符变出来毛巾来擦脸,他能感觉到敷在眼睛上的柔软布料正在慢慢变热,“吃下去以后它们的种子会在宿主身体里休眠,直到宿主死亡。
“第1天修复身体,第2天唤醒意识,第3天开始就是寄生植物与宿主关于意识的争夺战,它漫长,但并不痛苦。它会成为宿主,但也不是宿主,还原的是宿主的本性,直到宿主的意识被它取而代之,就会失去自己原本的形态,变成一棵完完整整的喧哗木。
“这个过程会持续300年,也就是说它能让一个死去的人,再延寿300年。对虫族来说,刚好能够过完他执念所在的一生。”
奥修维德听到最后,也明白了斯多尼的用意。喧哗木的种子会是他的最后一层保险,如果裘博恩当年的悲剧重新在他的身上上演,那么他也可以给自己另外一个结局。
他想到了自家后花园里的那棵话痨,翁家的守护灵:“那、洛夫托维纳……”
“对。”翁晨点头,“它曾经的名字,叫翁庭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