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剑正愣了一下,看清是自己后开门走了出去。走到深秋正午灰白的阳光下,像从另一个世界出来。
他想起不知在哪里看到的一段文字,关于金钱。大意是用不正当手段得到的金钱不能给你带来真正的快乐和幸福。可以得到享乐舒适,但就没有纯粹的快乐和幸福。这其中的区别有点像山野草原的花和保温室的花,像开怀大笑嘴角裂到耳根和应酬时的哈哈哈啊呀呀,像睡到自然醒和喝醉酒吃安眠药的昏睡;像完成工作任务累得半死和为爱鼓掌啪啪啪得欲xian欲si,如此等等。
快乐和幸福来自劳动和创造。
张剑正最初看到嗤之以鼻。现在也嗤之以鼻。我愿意用劳动创造快乐和幸福,可是让我看不到明天,不知何去何从地苦逼劳作,我宁愿舍弃快乐和幸福,只要此刻的享乐和舒适,至于以后甚至来生,我想不到也不愿想。
站在阳光下,回想环璃反射中自己的嘴脸,很想像影视剧那样,给卑鄙无耻者一记狠狠的耳光。
他伸手叫了的士,没有坐在副驾驶位,也没有像往常一样跟司机聊天。
他感觉脸上套了一个面具,心里空荡荡的,到小区门口下来时,还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他又想起一段话:人都是有灵魂的,走着走着,有人把灵魂弄丢了,他们为此感到轻松愉悦,当有需要时寻找,属于他的灵魂已经消散,或找到新主人,或被强大的修行者吸收;好像一只只流浪狗,有的死亡,有的归属新主。上帝的羔羊。羔羊是什么?难道不是游荡人间的灵体嘛?
得到□□很容易。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每家每户孕育孩子都像沙地里种花生,滴滴噜噜一大串。生人多而灵魂少,致使有些人从出生之日起就是一个没有灵体依附的人,行走在人间,如同兽人……
这段论调是什么情境下出现的,又或是什么人说的,张剑正记不清了,只是这段莫名其妙的话,竟然留存在脑海。
如此纠结,充分证明他是初犯。再多几次伸手,再多几个零在整数之后,相信他就坦然了。
又到备课组活动时间,听完教研课,盖丽丽群发短信,安排校外交流,不占用七八节课开备课组会,大家也乐意。
“研讨”地点竟然在一间中档酒店。盖丽丽叫来了何校、钟校、向主任,韶光副主任。这规格太高了。分管初三的李红英和吴志敏没有来。盖丽丽说她们正好有事来不了。张剑正知道她们不对付,也不点破。
韶光副主任带了酒。有何校和向主任在,张剑正表现得很好,谈工作积极向上、信心百倍;谈生活游刃有余、雅俗共赏,气氛相当热烈。
向主任悄悄说:“看你在我才过来,要不然英语活动,我来凑什么热闹。”
酒至半酣,盖丽丽叫出张剑正,让他记得买单。张剑正一句问候语堵在口边,硬生生咽下,把单买了,发票给了她。一千多块。够小组活动几次了。虽然不是自己的钱,张剑正还是有点心痛:这是浪费,没有必要。
买单后张剑正心里不爽,抱歉说要还给女儿送东西,改为喝茶,于是大家都改为喝茶。
向主任欠点酒,但张老师不喝他也不喝。遗憾地看看剩下的酒,也改为喝茶。张剑正佷想跟向主任小声承诺,下次我们再喝。想到干瘪的钱包,又忍下一口气。
盖丽丽极力运动要喝完剩下的酒,自己顶硬上,吆喝着韶光陪同敬酒。
散场时盖丽丽脚下不稳,李桔想送她回家,张剑正一把拉住说,我们去外面遛达遛达。
李桔的大眼睛冒出星光,叫他等一会,追过去看到盖丽丽从洗手间出来,扶着墙缓神,正要问她怎么样,韶光也从洗手间出来,摇晃着过去问“丽丽你行么?要送你回家吗?”李桔放了心,说“主任交给你了”,欢天喜地去找张剑正,说“丽丽没事,有主任送呢”。
张剑正一声冷笑:“不想她那里醉了,正中下怀。”
“你说什么?”李桔问。看张剑正面色不善,悄悄地不要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