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极其伤心的时刻,殷梨亭却闻到了手帕上暖呼呼的味道,就像是大太阳下晒过的被褥,有一种让人着迷的安全感。师姐的衣袖应该也是最近刚洗过晒过的,上面的味道更浓。
白师姐和他二哥、三哥都有些关系。殷梨亭有时候想不明白,但又不好意思问二哥和三哥。他这两个师哥都是乾元,那白师姐就应该是中庸了吧。偶尔他会想,这是不是说明中庸也可以练武练得很厉害?再进一步,是不是坤泽也可以……
殷梨亭实在哭了很久。反正师父不在,面前的人又是关系恰到好处,既不会太亲近让他想要逃避,又不会太疏远而让他害怕的人。他感受到身体逐渐失去力气,便以为是哭累了,故而放任自己慢慢地跪了下来。
白鹤鸣见他肩膀颤抖了好一会儿,直到现在还在抖,说道:“你……师弟你还好吗?”刚开始她还得抬高手臂帮对方擦泪,转眼间她就得弯下腰扶住他的肩膀了。她伸手探了探他的头,问道:“你发烧了吗?我去叫他们吧。”
穿越到这个拥有六个性别的古代世界,她其实也没什么性别观念。好在后来行走江湖上见多了因为潮期造成的恩怨情仇,又被某人给好好地教育了一番,多少也开始重视这件事情了。只是武当怎么看都是阳气非常充足的门派,俞莲舟和俞岱岩又都是乾元,她也没往潮期那边想。
殷梨亭一听到她要喊人,连忙道:“师姐别!……别喊他们。”他现在哭成这样实在是太不像话了,反而更让自己像个坤泽了。
他太过紧张,几乎是失礼地整个人抱住了白鹤鸣的双腿,深怕她拔腿就走。
白鹤鸣自觉自己干了太多伤害殷梨亭的事情,此刻也能随他的就随他了。但被人抱住腿还是让人有些啼笑皆非。她安抚道:“好好好,不叫人,也不告诉他们你发烧了。”
俯下身的时候,她闻到了许久没闻到的味道。那是上辈子她在蛋糕店经常会闻到的那种香香甜甜的味道。这味道太过让人怀念,她情不自禁地多嗅了嗅。
啊,我的巧克力布朗尼、抹茶千层、榴莲千层、海绵蛋糕……你们都在哪里啊?
最终,白鹤鸣还是忍不住道:“我都答应你。师弟你要不先起来,我们坐着说话?”殷梨亭倒也知道自己这样不太像话,但他到底是个受过足够教育的坤泽,还是多少感受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白师姐到底是外人,他估摸着二哥和三哥也不会和外人说自己是坤泽,因而她大概是不知道的。
沉浸在充满阳光,暖烘烘的气味里,他不知道为何又想要流泪了。他低头道:“师姐,我……没力气,站不起来……”
殷梨亭知道自己潮期要来了。按道理,他现在应该赶快让师姐出去喊人的。但大概是出于某种自尊心,也可能是出于对师姐带来的“坏消息”的报复,他觉得自己变得非常的恶劣,非常的坏。但既然坏消息是师姐带来的,他的潮期也是师姐引发的,他麻烦一下师姐又有什么关系呢?
白鹤鸣没见过有人能哭得这么严重的,连站都站不起来。要是早知道殷梨亭这么喜欢晓芙,她就给他们再多多创造一点机会了。但她既然愿意为师妹上山,也就愿意替师妹承受一些武当可能会有的职责。她也知道,自己从某种意义上是在利用过往与武当的情分。若是其他人来跑这一趟,多半得碰个钉子。然而就是因为来得是她,因为她和武当关系匪浅,张三丰和殷梨亭才没有说更多难听的话。
她叹了口气,蹲下身到能平视这殷梨亭的眼睛的高度,柔声道:“那我抱你起来?”
那种太阳一般暖洋洋的感觉更明显了。眼泪流的太多,殷梨亭看不清眼前的人是怎样的神情,或许是不屑的,或许是嘲讽的。但他现在很冷,急需要那种温度。因而他扭捏片刻,还是伸出了双手。
白鹤鸣凑上前,闻到了扑鼻而来的甜香味。她一边把手穿进对方的膝盖后头,一边惊讶道:“师弟,你是坤泽?”殷梨亭脸已经很红了,听到这话又更红了一点。感受到自己脱离了地面,他双手揽住眼前人的脖颈,低声道:“嗯。”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有太阳的味道……
白鹤鸣瞧着他乱蹭,小心翼翼问道:“你……潮期来了?我是乾元,要不我还是把他们叫来吧。”殷梨亭现在没什么脑子去想什么乾元坤泽的事情了。他只感受到怀里的热源,那个抱起来热热的暖炉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远,连忙收紧了手臂,道:“不要。”
他像一个任性的小孩一样,顽固地对师姐重复道:“不要。”
师姐是二哥和三哥的妻子,即便她偏袒她的师妹,即便她尽力保护自己,他还是……
殷梨亭知道自己这样不对,说到底这一切都是天意使然,根本不是师姐的错,不是晓芙的错,最多最多,都是那个魔头杨逍的错罢了。滚滚热浪在他的身体里蔓延,他像落水的人一样抓紧面前的浮木,喘着气发誓道:“我……我终有一天,要杀了那个魔头,为纪师妹……报仇!”
白鹤鸣知道他难受。她抱着对方坐下,但椅子太小了,因此只能调整对方的坐姿,让他面对面朝向自己。她心想,晓芙和杨逍的事情也称不上什么报仇不报仇的。若是晓芙真的恨杨逍,那她那天晚上早就一剑把杨逍劈成两半了。正因为晓芙还有情,她才只砍了对方的一只手。万一殷梨亭有什么错误的认识,以后去找杨逍算账,杨逍武功不低,嘴巴又毒……她实在不看好殷梨亭和对方对上。
她犹豫片刻,一边用掌心自上而下地抚摸着他后颈的腺体,缓解他的难受,一边道:“后头的事情就交给师姐我吧。我一定帮你好好教训杨逍一番!”中文没有过去式和未来式,就让殷梨亭以为自己未来有去找杨逍算账好了。
脖颈后头传来的热度让殷梨亭很是受用。他随着她的抚摸,小幅度地扬起头,断续道:“师姐……师姐……我……”四周洋溢着温暖的空气,他不知道自己现在闻起来很像一块大蛋糕,只是发出不成句子的声调。
白鹤鸣的身体不是没有感觉,但对方怎么看都不是她应该发展情缘的对象。武当山有那两个男的……好吧,在加另一个小的,她已经够烦心了。再加上她替晓芙提了退婚,要是再和这个七侠中唯一的坤泽有什么,那就算张三丰不来追杀她,她也不敢再来武当山了。
她耐心地劝说道:“师弟,这样只是饮鸩止渴,解决不了问题的。你等一会儿,师姐给你拿药来好吗?”
上辈子她一定别名姓柳,名下惠,面对这样一款香喷喷的大蛋糕却无动于衷。
每个月苦涩的汤药和此刻温柔的抚摸,做起选择并不困难。殷梨亭腼腆而强硬地拒绝了白鹤鸣的提议:“师姐,不要。”他当然也知道这种抚摸不能解决问题,而能真正解决问题的是……
他脸上一红,又觉得他们之间不应该这样。毕竟师姐是师兄们的妻子,他的嫂子,他这样埋在对方怀里是非常不合适的。不过如果师兄们也像他现在这样舒服的话,那他就理解为什么每次师姐上山,几个师兄总是显得迫不及待的样子。
如果不这么做的话,缓解潮期的方法只有……
殷梨亭脑子一钝,只听白鹤鸣在耳畔道:“师弟你现在觉得舒服,但后面只会越来越难受。还是尽早喝药吧。”
她心想,要是殷梨亭再不愿意,这样下去,她就只能……
大概是听到了她的心声,殷梨亭低声道:“师姐可以咬我……”说完后,他脸上一红,羞愧地又要落泪了。他重复道:“师姐,咬我……”
对于陷入潮期的坤泽来说,乾元的标记是一个好办法。被永久标记的坤泽将不会定期进入潮期,而被暂时标记的坤泽在潮期内的痛苦也会缓解许多。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咬对方后颈的腺体几乎和上床是一样的,但对于白鹤鸣来说,显然是后者才属于正式的情侣行为。
快到午饭时刻了,要是那时候她和殷梨亭不能出现,或者说,要是他们两现在这个样子被其他人看到……白鹤鸣不敢想象情况会是多么的混乱。
她凑到殷梨亭耳畔,小声问道:“真的可以吗?”
殷梨亭的感情发自本心,毫无掩饰。他从小和师兄们长大,也并未有人给他传授过什么坤泽的贞洁这种事情。师姐的味道实在太让他着迷,以至于他刚刚差点要转过头,去寻她那一开一合的唇了。好在师姐动作快一些,这才避开了。
要是真这么做,二哥和三哥肯定要生气。
庆幸的同时,他心里又涌出一股不满,低声道:“师姐,我难受……要是再不这样的话,我……”他的话戛然而止。
后颈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但与这刺痛相伴,同时传来的则是发自灵魂的震颤和狂喜。
殷梨亭仰着头呜咽着,承受这个时刻。
白鹤鸣不太确定对坤泽需要多少气味才够。她生怕自己传送的不够,因而一边一点一点地往腺体里释放气息,一边用余光观察着师弟的反映,却不知自己这样最是容易将坤泽一步步推到顶点。
两个人从头到尾并无亲吻,也没有牵手,除了交换了腺体的气息,他们做着恰到好处的师姐和师弟。
太阳移动到正上方,在小弟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的时候,两个人站了起来,整好了发型和衣服。白鹤鸣顺手把窗户打开通风,又把桌上的信塞给殷梨亭,道:“这信师弟你拿好。”
再拿到这封信,殷梨亭还是难过。但大概是屋外的阳光照了进来,他心里也没有刚刚那么痛苦了,甚至也没有再想着要马上找杨逍报仇。他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痕,低声道:“嗯,师姐。”
两个人像是小时候偷偷跑出去没做功课的小孩,开始了默契十足的伪装。
“殷师叔,白……”小童在看到殷梨亭红红的眼睛时迟疑了一下,随即只听白鹤鸣笑道:“到了吃饭的时间吗?”
她的声音很是和蔼,小童怔了一下,答道:“是、是的。掌门让我来喊你们去吃饭。”他顿了一下,又道:“宋师伯和俞师伯也在。”
殷梨亭抽了下鼻子,道:“帮我和师父和师兄说一声,就说我不舒服,中午休息一下,不去吃午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