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穿透冰裂纹窗棂,泻了满屋,光影绰绰。
梅如霰睡眼惺忪,掀开床帐,恍然听闻院中传来细语声,断断续续,不大真切,她清了清嗓子,扬声道:“谁在外面?”
“姑娘醒了?”栖影怀抱两枝素梅,挑起绣帘走进卧房,脚步轻快,语气里夹杂着雀跃,“是来送梅花的,姑娘看摆放在哪里合适?”
指尖抚过花枝,冰冰凉凉,沾了寒气,惹得梅如霰身上一颤:“落雪了?”
“昨儿下了一夜的雪,早起刚停,姑娘夜里没察觉?”栖影年纪尚小,不过二八年华,满脸稚气,语速也快,叽叽喳喳,像房檐下的雀鸟,“想来姑娘这一夜定是好眠,真是难得!”
“嗯,昨夜睡得沉,没听到雪声。”梅如霰收回指尖,轻拢鬓角,“今年的梅花开得倒是好,横斜疏瘦,清秀可爱,只是颜色素了些。”
栖影微启双唇,正欲接话,乌黑的眼珠一转,又生生咽了下去。
梅如霰盯着花苞,目光渐渐涣散,沉默了好一阵,才道:“摆在外间吧,添些生气。”
“是。”栖影舒了一口气,快步走到外间,取了一个润泽似玉的胆瓶,投了硫磺粉,注上热水,把梅花插入其中。
梅如霰望着她的动作,又有些恍惚:“今儿初几了?”
“初六了。”栖影笑道,“姑娘在屋里闷了好几日了,待会儿可要出去走走?”
梅如霰点头道:“也好。”
茶肆里的炉火烧得极旺,竟生出一种阳春三月的错觉。
梅如霰斜倚在二楼窗边的藤条摇椅上,捧着一卷新诗,边嗑瓜子,边细细翻看。
一阵骚动,扰乱了她。
“姑娘快看!”原站在一旁烹茶的栖影,不知何时已趴到窗边,探出脑袋,伸手指向远处的车马,声音清脆,“那位红衣白马、鬓畔簪花的可是叶家公子?”
梅如霰寻声望去,只见一群狩猎归来的公子哥正浩浩荡荡地走在街市上,道路两旁挤满了商贩和看热闹的闲人,其中不乏妙龄女郎。
那抹鹅冠红混迹在大队车马中,像误入白雪琉璃中的娇花,日光落下,面容分外鲜活。
梅如霰放下书卷,呷了一口茶水,温润舒畅,眉眼微弯:“整个梓州城,除却他,还有谁会这般张扬。”
“还真是!”栖影深以为意,频频点头,“叶公子真有状元郎的风范,他若参加科考,必能蟾宫折桂,一举夺魁。”
梅如霰把盘子里的瓜子皮倒进炉火中,用手帕轻轻拍落身上的碎屑:“他松散惯了,断不愿被官身所累。”
栖影点点头:“当了官难免被束缚,确实不得这般自在。不过,当官总能多为老百姓做些什么,也算是有得有失了。”
她说到一半,似想到了什么,忽然问道:“怎么未见刘家大公子?他二位素来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今日怎么没在一处?”
“刘大公子心善,见不得血腥,从不随他们一道狩猎。”
“没看出来,他这般迂腐无趣的人,倒也有慈悲心。”
“刘大公子为人正派,只是经书读多了,难免顽固了些,他虽时常与我意见相左,不过是成见所致,怪不得他。”
“好吧,看在他的‘慈悲心’上,以后他若能不再指责姑娘,我便不对他抱有成见了。”
梅如霰忍俊不禁,伸手戳了戳栖影的额头,望着远处,抿嘴笑道:“喏!那不是你那‘慈悲心’的刘大公子吗。”
“噫——他怎么穿着官服?这是刚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