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禾疲惫地闭上眼,视觉失效后,听觉就格外灵敏。她能听到隔了好几个车厢的咳嗽声,也能听清隔壁车厢细碎的交谈声。
声音豪爽的女生咂咂嘴,“阿雪,你来S市干嘛啊?这大冬天的,可没什么好玩的。S市除了雪,就只剩下冰了。”
回答她的是一个娇俏的女声:“你这话说的,我就是来看雪的啊!哎,我一个南方人,也就13年初见了一次雪,之后再没见过。我现在来S市,当然是想看个够咯!”
13年初的雪,呵!怎么到哪里都能提醒她回忆起十年前?
她明明已经全方位避让了……
豪爽女生道:“也算你有点儿良心,来了S市还能想到我,也不枉我大学时给你吃了那么多辣条。”
她名字里有雪,南方人,也爱吃辣条,真是巧呵……
到站了,那两个女生下了车,娇俏的女声回了句什么,粟禾听不清了。车上陆陆续续有人下,有人上,过客匆匆,谁都不会为谁驻足。
来到拾年,粟禾拍掉羽绒服上的鹅毛积雪,转身欲进店时,有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女孩儿突然撞到她怀里。碧蓝色的眼珠子,漆黑的卷发,活像一个精致的琉璃娃娃。
她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说着音调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粟禾倒不至于和一个小孩儿过不去,她俯身与小女孩儿平视,笑着安慰道:“没关系。”
那小女孩儿被迷得一愣一愣的,“姐姐,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粟禾被她逗笑了,现在的小孩子都会搭讪了吗?笑过后,粟禾又往四周看了看,“你家大人呢?”拾年虽然是正经的娱乐会所,但里面的人鱼龙混杂,这小姑娘的家里人未免太过心大。
“我妈妈在没有宝藏的宝箱里,我觉得吵,就一个人跑了出来。”
没有宝藏的宝箱?是包厢吧!
粟禾忍俊不禁,看了眼小女孩儿身上薄薄的针织衫,又好心提醒道:“外面很冷哦,你穿这么少会冻伤的,大厅里也没有很吵,你可以在那边的沙发上坐着等你妈妈出来。”
“……好,谢谢姐姐!”小女孩儿看到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心里也不由得打了退堂鼓。
与小女孩儿简单道别,粟禾来到胡辣辣定的包厢。还没进去,就能看到里面灯红酒绿,闹哄哄的。明明只有四五个女人,热闹程度堪比一个36人的教室。
“分手快乐~祝你快乐~你可以找到更好的!”
一首略带伤感的分手歌,被胡辣辣唱得根正苗红,正气凛然。粟禾也是第一次发现,原来情歌也可以唱出红歌的味道来。
其余几个资历长的同事一边拍手打节拍,一边嘻嘻哈哈聊着天。
粟禾刚推开门,里面的人就注意到了,几人大手一挥,十分嚣张,“粟禾快来,你要唱什么?别客气,姐姐们给你点!”
“呃……不用了,姐姐们随意就好。”太热情了,比上辈子有过之无不及,粟禾有些招架不住。
难道是多了一个胡辣辣的缘故?
没错,上辈子她到研究所时,根本没有胡辣辣这个人,离职员工档案里也没有她。不过胡辣辣是海归博士,前几年研究所引进的高端人才,倒也合情合理。
胡辣辣放下话筒,“来一个嘛,来一个嘛!”
“实不相瞒,我五音不全。”粟禾也没说谎,她的声音虽然清脆干净,但唱歌总是找不到调子。只有一种歌她能驾驭,儿歌。
“没关系没关系,我们不嫌弃!”众同事大方道。
“那就……点一首小鲤鱼历险记吧?”粟禾小声提议。
“啊?!”众同事懵。
调好曲子,粟禾拿起话筒,一反常态,夹着声音唱道:“小鲤鱼~模样真神奇!活蹦乱跳滚了一身~泥!看江河,一望无边际……”
歌词曲调有些幼稚,但歌声活泼澄澈,充满童真。好听是好听,可年龄稍大些的同事还是欣赏不来。一曲毕,众人终于不再央着粟禾一起唱,由着她在旁边咔咔嗑瓜子。
22点,宾主尽欢,所有人各自打道回府。
粟禾推开门,想去上个洗手间再回去。快要走到洗手间时,她不经意往洗手台那边撇了一眼,脚步倏地定住——
那是一个女人。女人的侧脸柔和,眉眼温顺,虽然自己看起来病恹恹的,但还是尽心尽力地帮怀里的小女孩儿擦手擦嘴……
这是……她的女儿吗?
那人就在眼前,可粟禾却再没有力气靠近她。
粟禾有听小道消息说,胥咏冰在高一下学期就移民到鹰国了。若是她有一个混血的女儿,也不足为奇。她忘了自己要干什么,逃生似得,跌跌撞撞跑到楼下。
她茫然地站在电梯口,直到Eason沧桑的歌声传来。
“十年之后,我们是朋友,还可以问候,只是那种温柔,再也找不到拥抱的理由……”
店里正放着十年,她居然有女儿了!
十年,可笑的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