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等,我和朋友说一下。”粟禾掏出手机,给司美打了个电话。
半分钟不到,一身休闲装的司美活力四射地朝她奔来,一见到她就蔫哒哒软在她肩膀上。
司美大口呼吸,急喘着抱怨道:“哎,你干嘛啊!急吼吼地叫我过来,跑得我肺都快吐出来了!”
粟禾拍拍她的背,替她顺了口气,无奈道:“我也没让你立刻过来,你这么急干什么?只是想让你帮我点个餐而已。”
“嘿嘿,我这不是……饿了么。”司美按了按咕咕叫的肚子,朝她挤眉弄眼。
两人的姿势有些亲密,看得经理额角青筋直跳。
再搂下去,楼上的那位恐怕要不高兴了。
她抬头看了眼二楼的絮花厅,包厢门开着,门外的复古栏杆处,斜倚了个穿着春水蓝全开襟旗袍的绝代佳人,清雅殊丽,气质脱俗。
不过佳人的脸色有些阴沉,看着不大好相处。
经理一哆嗦,忙出声打断搂在一起的两人,“粟教授,要不让服务员先带您去包厢?”
粟禾推开挂在自己肩膀上的挂件,点头道谢:“好,那就有劳了。”
跟着带路的服务员上楼时,粟禾打量了一下周边的包厢,名字都是[XX花厅]的格式,房门上的雕花也对应着包厢的花名。
粟禾越看越满意。
她主攻柑橘病虫害研究,不止喜欢研究柑橘树,也喜欢养些花草,现在家里就有好几盆。蝴蝶兰、果汁阳台、波斯菊、宫灯百合……她每天上下班都要看一下它们的长势,还会拍照做记录。
一粒种子经她悉心照料,发芽、长叶、打苞,最后开出绚丽的花,是很有成就感的事。
这顿饭吃得很开心,毕竟是难得的喜事。粟禾这辈子遇到过许多糟心事,直到来了果树研究所,那些倒霉事才渐渐消停下来。她觉得,她天生就属于这里,她甚至认为她存在的意义,就是照料那些果树。
中途,经理又来了一次。
这次带来一瓶果酒,说是她们总经理从家乡带来的青梅酒,特意送来给所里的大家尝尝鲜。
桌上的人都不奇怪,果树研究所距离这里很近,多次聚餐都来。
只有粟禾是第一次来,前台不认识粟禾,但认识其他人。
酒足饭饱后,粟禾借去洗手间的由头到前台结账,这次前台小妹见她来,语气态度比先前更加恭敬:“粟教授,今天我们店里有喜事,您的单全免了。”
啊?还有这好事?
粟禾心里乐开了花,嘴上却客气道:“那多不好意思。”
清胥庭的消费说贵也不贵,但能省一点儿是一点儿嘛。她最近看上了一款新开发出来的软件,打算自己花钱买下来做研究用,这一算,她才富裕没多久的钱包就又瘪下去了。
前台小妹怕她有心理负担,忙解释道:“粟教授您安心,今天店里所有的客人都免单!”
粟禾心安理得地接受了。
她想,今天大概是她这前半生最幸运的一天了,升职加薪、请客遇上免单,这么多好事儿一起涌上来,难道她真要苦尽甘来了?
前面那扇门就是禾花厅,粟禾进门前路过一个门半敞开的包厢,不经意瞥了一眼,絮花厅……?絮花是什么花?柳絮?
粟禾压下好奇,回到包厢。
大家都喝了点酒,正围在一起等司美叫代驾。即使没喝醉,但还是叫个代驾比较好,粟禾的车还是她博二时买的,一直用到现在都没换,那个时候无人驾驶汽车还没普及,所以还得叫代驾。
其他人的情况和她大差不差。
不多时,司美告诉大家,代驾一会儿就到,让众人先去车库里等着。
四个代驾陆续过来。今天粟禾是东家,她得留到最后。等送走其他人后,她的代驾还没到,正想打电话问问,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朝她走来,步步摇曳生姿,粟禾对这人没印象,所以她没理。
谁知那女人走到她面前停下,不说话,只专注地盯着她看。
粟禾被盯得毛骨悚然,奇了怪了,她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居然会被一个温婉秀气的女子吓住。心中默念子不语怪力乱神,车库里微弱的灯光下,穿旗袍的女子,难免会让她想到一些民国鬼片。
她觉得自己得说点儿什么:“你好。有事?”
“……代驾。”那女人背着光,脸色幽暗,声音清沉。
这语气不太对啊,哪有代驾这么和顾客说话的?粟禾怀疑地打量她一番,这身行头哪里像代驾,她是她的代驾还差不多!
女人伸出手,又道:“车钥匙给我。”
真、真是代驾啊?
其他人走后,粟禾一个人在这里已经等了有十来分钟,按理说代驾是一起叫的,不会相差太多时间……而且这个点儿也挺晚了,明天还要上班。
自认为已经深思熟虑后,粟禾掏出口袋里的车钥匙,递给面前这个看起来完全不像代驾的女子,主动报地址:“柏翠区常宁街铭鼎山庄。”
一路上都很平稳,夜里车少,也不堵,只是这行驶速度着实有些慢了,十来分钟居然才到研究所,照这速度开下去,大概要半个多小时才能到她家。
算了,女孩子都心细,开车速度慢点儿也能接受,粟禾闭上眼打算假寐一会儿。
谁知这一闭眼,她居然真地睡着了!
大概是喝了太多酒的缘故,她拿出手机一看,居然都10点了?!代驾还没走,安安静静地坐在主驾驶上,似乎专程在等她醒来。
粟禾赶紧掏出手机准备扫码结账,嘴里连连道歉:“不好意思啊,耽误你时间了,你到的时候该叫一下我的。”
那女子亮出二维码,粟禾用微信扫了扫,出来一个人的信息栏,“那个,你好像弄错了!是收款码,不是微信码。”
“一样的。”女子声线平稳,手腕处的脉搏跳动极快,无人察觉她的心事。
“哦,也行。”粟禾没多想,这代驾脾气挺好,人也老实,说不定以后还能用上。
代驾离开后,粟禾把车又从车库里开了出来。她只告诉代驾她住铭鼎山庄,所以车并没有停在她那栋楼下的车库。
快要到自己楼下时,她想着反正明天也要早起,就不把车停到地下车库了,在外面走走也挺好。于是她找了个地上停车位,将车停好后,漫步走向C区三栋。
晚风轻拂裙摆,带来阵阵凉爽。
粟禾哼着儿时的童谣,悠哉悠哉地走到自己那栋楼下。
突然,她听到一声异响,还没等她找到来源,一个硬物砸到她头上,她晕乎地倒在地上,脑袋出血,意识衰弱。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在快速流逝,眼前最后一点记忆,是碎了一地的原色陶瓷片,和她精心为宫灯百合配置的营养土。
尚未品尝到累累硕果,夜风便将她葬送,长眠在金桂飘香的季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