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无气力症的患者。”黑泽言简意赅地说道,她迈出的脚步也随之变大了。
“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在穿过车站闸口的时候班长又一脸凝重地告诉她,“得无气力症的人好像在一瞬间就增加了很多。”
祈不禁有些恍惚。她任凭黑泽同学牵着她登上列车,思绪却依旧停留在刚才的那一瞥上。她无法克制自己不去想那张泛着青色的死气沉沉的面孔,及其软弱得几乎快要撑不起躯干而怪异地扭曲着的肢体。
行尸走肉……看来美鹤无比精准地概括了这种可怕的情状。
祈走出岩户台站时仍有些心不在焉。她笔挺地沿着街道穿过两个十字路口,直到停在第三个红绿灯前才蓦地意识到自己已然错过了站前的商店街——那是在返回宿舍途中她唯一能够用来解决晚饭的地方。
事实上就算现在原路返回也不过多费十分钟的时间,但祈在回望来路时却莫名觉得疲惫,她停在原地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选择拐进了街角那家熟悉的便利店。
几分钟后她拎着一兜子饭团,没精打采地准备离开,不想她刚到门口时迎客的铃声又一次响了,玻璃门自动往一侧滑开,一个与她穿着同款制服的身影此刻好巧不巧地就站在了店门外。祈懒散地垂着视线,因而她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对方挂在胸前的那款mp3。
“学姐?”
祈迟钝地徐徐抬起眼。她看着理,木讷的大脑却没能如愿运作起来,那些看不见的齿轮吱吱嘎嘎转动半晌,结果勉勉强强地就挤出了一句话。
“你、你好,结城君……”
回到这里快有一个月了,但这好像是祈第一次与理单独面对面交谈。以往几次她遇见他时他身边总是跟着些同龄人,或者是另一个小尾巴,所以她也乐得在他的那群同伴面前扮演一个友好的前辈角色。但今天那些“其他人”都不在,那副为他戴上的面具在失去了用武之地后便自发脱落了下来,也不在乎它的主人是否有准备好以她的真面目示人。
“学姐,你还好吗?”理往店里边走了两步,而后借着便利店的灯光仔细观察她的脸色,“你看上去好像很累。”
“唔,嗯……”
要敷衍的话理由可以有千万个,然而在被那样一双冷淡又温柔的眼睛注视着的时候,祈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理耐心地等了她一会儿。但由于他们挡在门口,导致迎接顾客的那段铃声反复响了一遍又一遍,最后连店员都把身子探出柜台来查看,年轻的脸上不出所料地挂着副不耐烦的表情。
理同样收到了这股锐利的警告,“那学姐,麻烦你稍等我一下。”他歉意地留下这句,随即转身走进店里。他回来时祈已经挪到门口一侧一个不会影响其他客人的位置。她出神地凝视着马路对面的某一点,那副精致漂亮的、似曾相识的侧脸在渐暗的天光中看上去既悲伤又脆弱。
“这里也有得了无气力症的人。”她说,声音太小以至于很像是自说自话。
理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隐约可见不远处的暗巷里有个人影,看不清衣饰和脸孔,可是那种不自然的歪斜站姿令其看上去很像是一株中空的,随时可能倾塌的植物。
“桐条同学说过,他们是遭到了阴影的袭击才会变成这样的。”祈又轻声叹道,“我们明知道这种异状的来由,却还是无力阻止它的发生与蔓延,这简直就像是……”她的嘴唇一抖,不小心泄漏出了埋藏在心底最深的恐惧,“就像是命运在嘲讽你,不管掌控了什么样的先机,都不能改变他们注定的悲剧结局。”
“这让我很不甘心。”
她说完后不久,身边传来与那双眼睛一样温柔的声音,“学姐真是善良的人。”
祈的嘴边溢出苦笑。
善良?幸好理听不懂,否则他就会发现那根本是全天底下最自私的想法。
忽然,有什么东西隔着制服碰了碰她的胳膊。祈扭过头,发现是理把一罐饮料递了过来。“但学姐你得打起精神才行,”他说,“不然的话……”
不然的话?
理没有再说下去,却依旧维持着递饮料的姿势。
祈低眼观察了下包装。他手里的是一罐咖啡欧蕾。
唔,她小时候的某一阵子是不是特别迷恋这个来着?
“谢谢你,但是……很抱歉。”祈礼貌地拒绝道,“我不喝咖啡。”
别的不提,要是当着哥哥的面在大街上疯狂呕吐那也太难堪了。
“……你就当我是咖啡因过敏吧。”也没法详细解释,是以祈只得这么说。
理在望向她的眼神里慢慢浮现出困惑,“学姐对咖啡因过敏,却还在咖啡店打工?”
“是啊,”祈理直气壮地回道,“让我过敏的是咖啡因,又不是钱。”
紧接着,尽管很浅很轻,不过她还是听到了,理低低地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