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镜禧这一动作,卞荆身上非人的特征当即开始退散。
密密麻麻的牧荆花像是被惊扰的蝴蝶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片脱落,而他背后拖曳着的双翅,则诡异地渐渐枯萎。
然后,卞荆双腿一软,头颅猛的下垂,直接失去了知觉。
好在镜禧早有预料,他眼疾手快地一把托住,将少年整个人背了起来。
“你做了什么?”朝雨惊慌地问道,即便清楚镜禧不会伤害卞荆,可对方骤然失去意识,还是让朝雨惊出了一身冷汗。
“还能干什么?救他的命。他这副模样多久了?”
“什、什么意思?”
“我是说,”镜禧耐着性子询问,“他身上这些花,这双翅膀,长出来多久了?”
这些非人的特征,是灵种施展力量时,必然会显露的本相,对于灵种而言,它们是释放灵力的征兆,可对于仅有部分血脉的卞荆而言,无异于催命的剧毒。
或许在不久的将来,卞荆能够压制这种来源于血脉的反噬,可绝不会是现在。
密集的牡荆花能够肆无忌惮地在身躯上扎根、蔓延,显然是灵种血脉彻底失控的前兆。
“没多久,大约几刻钟前才显现出来。”朝雨惊惶地答道。
镜禧闻言,当即提起了一口气,可看着朝雨一脸茫然,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才几刻钟就将血气消耗到这种地步,即便是灵种血脉,也太过恐怖了。
谈话间,周围的东宫家修士已经彻底围拢过来,可镜禧像是没看见一般,依旧保持着原来的速度前行,直到城门近在咫尺,他站在了两座狮面人身的铜像之间,这才停下脚步。
仰头看去,巨大的黑色铜像在暴雨中显得格外宏伟,几乎直入天穹,偶尔有雷光闪过,将铜像的面目照得通明,庄严如同传闻中的上古仙神。
“刚才这小子一直追问,我到底有什么手段,说来其实也简单。”镜禧将背上的卞荆推给朝雨扶好,这才抖了抖衣袖,好整以暇地说道。
“世人皆知,御门受玄狮庇护,凡是身上显现黑色狮影的御门弟子,大多都成为了极其强大的御兽师。但很少有人知道,受玄狮之力护佑的,不仅仅是御门弟子,还有整座御灵城。”
“数百年前,御门举全城之力,重建护城大阵,不仅耗费了海量的珍惜灵材,更是动用了上万人力,历经数年才彻底完成,其核心便是这两座融有玄狮之力的巨大铜像。”
镜禧一边说,一边抬手指向了身侧的黑色铜像。
一道灵力无声无息地从他的指尖流出,渐渐渗入铜像之中。
这道灵力像是春日的惊雷,当它降临之时,铜像中封存数百年的苍凉生机开始复苏。
“一般的护卫阵法,哪怕强如吉光阵,能做到的无非就是防御,本质并无差别,区别只在于强弱。此地的阵法则大不同……”镜禧说到这里,忽然露出了一丝笑意,侧头问道,“你知道什么是最好的防守吗?”
朝雨闻言一愣,她没想到在这种时候,对方还有心思卖关子,东宫家修士的刀剑就差扑到脸上了!
“最好的防守,难道是……”少女冷汗如瀑,试探道。
“……进攻?”
朝雨的嘴唇颤动两下,最后两个字尚未出口,就被一声巨响给淹没了。
与此同时,在她面前不远处,一根漆黑的巨大铜棒从天而降,狠狠砸落地面,二者相撞,恐怖的地面裂隙当即出现,无数巨大的石块凌空而起,瞬间吞噬了奔袭而来的十数骑白袍甲士。
极少数几名甲士反应迅速,侥幸逃脱,当即调转马头绕开铜棒,想要撤离此地,可转瞬之间,又是天崩地裂的一棒当头落下,铜棒直入地底,城门附近数十丈的地面尽数碎裂,大地的震颤几乎撼动整座御灵城。
至此,目之所及,再无白袍甲士的踪迹。
其余的白衣侍女见状,均是身形一顿,情势未明之前,不敢贸然靠近,只能远远地吊在半空,紧盯镜禧几人的动作。
大雨依旧在下,可朝雨的身躯比雨水还要冰冷,她僵硬地抬头看去,就见两根巨大铜棒的另一端,各握着一双漆黑的巨手。再往上,则是筋肉健壮的臂膀,与醒目的黑狮头颅。
油亮的鬃毛在风雨中狂舞,一双狮眼满是寒霜!
那两座数十丈高的狮面人身铜像,居然会动!
朝雨顿时如坠冰窟。
这样的巨物,该如何抗衡?
这时,镜禧轻松地抻了抻胳膊,重新从朝雨手中接过昏睡的卞荆,像扛麻袋一般将少年扛上肩头,毫不犹豫,抬腿就走。
待到他大摇大摆地穿过城门,发现朝雨没有跟上来,这才回头催促:“走啊,愣着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