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对抗东宫烆也就罢了,居然在此时跳出来反驳自己,真是可笑。
萧露凝被师尊与师兄一齐斥退,只好站在一边低头闭嘴,但脸上依旧忿忿。她不知道这里面究竟有什么事,但元戟的一番话,无疑也是在讽刺御门软弱。
这可是御门的御灵城,不管元戟是少宗主还是什么少主,怎么能让她一直说下去?
一时之间,议事堂内一片寂静,显出几分压抑。
片刻过后,长桌边一位身着槿紫色衣衫的白发青年抻了抻胳膊,出声对众人道:“哎呀,在这坐了几个时辰,坐的我腰疼。还有没有别的事?要是无事,我先走一步?”
这人大约三十岁上下,衣着华贵,五官清俊,说话间双目一直紧闭,似乎是眼睛有疾,但他神情灵动,又不像眼盲之人,乍一看十分古怪。
“令少主走得这么急,是要去哪儿呀?”有人出声询问。
令银竹把头转向声音的方向,耸了耸肩:“倒也没别的事,就是想出去走一走。诸位是知道的,我平日里不出门,在家都是成宿成宿地坐着,这一坐就是数十年,早就坐得厌烦了。”
白发男子正是令家少主令银竹,令家位于尘世渺云城,世代掌控渺云宗。因此,他也是渺云宗的少宗主,在身份上与元戟有些相似,都是一肩同时担着世家与宗门。
但令家与渺云宗联系紧密,二者几乎可以等同,令银竹的情况比起元戟,要更单纯可控。
令家的秘术是【织云】,将灵力化为丝线引入天穹,随风飘散,以此可探查天下。也正是因为这种秘术,大部分的令家人自出生起就居于高塔,坐在离穹顶更近的地方,以便修行秘术。
令银竹所说的“一坐就是数十年”,也是源自于此。
闻言,坐在主位的廉琅点了点头,说道:“令少主自便即可。”
各方人马聚在议事堂,本就没什么正事,关于灵□□易的事项早已在数日前敲定,如今众人不过是借着御兽大典的名头,在这里闲聊罢了。
令银竹想走,自然随便他。
紫衣白发的青年歪歪扭扭地站起身,抬手给在场众人施了一礼,算是告辞,随即拖着步子往外走。姿态之闲适,就像在逛自己家的后花园。
只不过,在经过元戟座位的时候,令银竹突然躬身靠近,在元戟的耳边笑眯眯的问道:“元少主有空吗?要不要一起走走?”
元戟没想到这人会忽然从背后靠近,说话的声息几乎要扑在自己的耳朵上,众目睽睽之下没有一点分寸可言。
算了,看在他是个瞎子的份上。
“有空,但我与白雨公子似乎没什么可聊的。”元戟转过头,冷冷地说道。
二人的鼻尖只有一拳的距离,说的话却格外疏离。
“哎呀,你看在场之人中,只有你与我最是熟络,咱们怎么会没有话聊呢?”
“熟络?如果没记错,我们只见过数面吧?这也能说是熟络?”
“可不是嘛,我数百年间也没出过几次门,但几乎次次都能见到元少主,怎么不算熟络呢?”令银竹仿佛听不出对方话里的冷淡,毫不在意地笑了笑。
他眼睛依旧紧闭,纤长的眼睫在笑容下微微颤动,像是扑闪的斑斓蝶翼,让人产生被注视着的错觉。
元戟闻言,只觉得离谱。
见?你一个瞎子拿什么见?还熟络。
“好啊,既然如此,我陪令少主四处走走,‘看看’这御门难得的风光。”元戟笑着答应了,将某个字眼着重说了出来。
令银竹像是被逗乐了,闷笑几声,伸手给元戟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二人并肩往外走去。
他们之间的对话,在场的其他人看在眼里,却并不打扰。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令银竹邀请元戟一同离开,不是为了闲逛,而是另有目的。这一番看似随意的言行,也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有打算。
他是要做给谁看吗?
想至此处,坐在石桌边上的几人暗自抬眼去看东宫烆,想知道这位远道而来的东宫家主对此作何反应。
没想到,东宫烆并未看向二人离开的背影,反而环视一圈,向所有隐秘投来的目光,回以一道冷落冰霜的眼神。
令人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