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少宗主这话的意思,是嫌我多嘴了?”
被元戟出言讥讽,东宫烆不仅没有生气,还将半个身子侧了过去。他把手肘按在座椅的扶手上,饶有兴味地看向元戟阴晦的侧脸。
都说东宫家出美人,不论男女皆是扉颜腻理,生的一副花容月貌。但这种繁花般绚烂的美貌,与面前身着黑袍的女子相比,无端显得浮华。
元戟的样貌,单看只是清新秀美,但她出身元家,手中执掌万千兵戈,难免沾染杀伐之气,加上自幼于眠月宗修行,功法走的是隐秘阴鸷的路子,这就让她的气质在一众女修中显得格外独特。
说来也是有意思,一个身娇体弱的女子,名字却取了一个“戟”字,刀光剑影的锋锐气息扑面而来,倒是与她那兄长如出一辙。
“我怎么敢对东宫家主的言行置喙呢?您难道听不出来,这是一句称赞吗?”元戟撇了一眼衣着华丽的东宫烆,不咸不淡地说道。
“哦,原来是称赞。”东宫烆恍然。
“难道不是吗?毕竟,”元戟看看向主座上不动如山的廉琅,说道,“您这法子,廉门主都没有异议,谁还能多说什么?御兽大典可是御门的盛事,轮不到外人干涉。”
这话,明面上是说自己不该议论此事,实际是暗讽东宫烆手伸得太长,居然连御兽大典的章程都要更改。
在御门原本的安排中,大典的第二重考验是在秘境之中收服灵兽。
一千名修士分为五个区域,每个区域则布置一百只灵兽,规则仍参照第一重考验的标准,以收服灵兽的速度决出胜者,每个区域取十人。
这样一来,不仅避免了大规模的混战,造成大量伤亡,更能让至少一半参与大典的修士能够有所收获。这也是御门举办大典的初衷,以近乎赠送的方式将培育的灵兽散于灵居界,扩大御门作为御兽一道至强宗门的影响力。
可是,在第二重考验开启之前,东宫烆突然插手了。
他说,每个区域一百只灵兽未免太多,十只足以,而为了让参与其中的修士充分展示自己的实力,不如再投放一些具有暗示意味的传音幻影,一方面可以让大典变得更加精彩,另一方面也可以筛去部分头脑愚笨的修士。
什么都没想明白就跟人撕咬在一起,这不是愚笨还是什么呢?
东宫烆提出这一想法的时候,元戟也在场,她极力反对并且心生厌恶。
这种明显用心险恶的安排,除了挑起修士之间无谓的争斗,引发惨烈的死伤,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什么让修士充分展示实力,东宫烆根本就是自己内心残暴,想看一出用人命演的戏罢了。
可这件事最荒谬的地方还不在于此,让元戟想不明白的是,御门的门主廉琅居然同意了!
他同意了东宫烆这种用近乎戏耍的方式让修士相互残杀的安排!
这怎么可能?廉琅难道不知道这会对御门的声名产生多大的影响?
他为什么要听从东宫烆的话?堂堂九大圣地之一,就算不能与东宫家为敌,也不至于事事听从吧?这不可笑吗?
但事实就是如此,他们一个随口说,一个当即应下,元戟作为受邀观礼的外人,根本无权阻拦,只能在事情发生之后,不痛不痒地讥讽几句。
“是啊,御兽大典是我御门之事,元少宗主未免说得太多了些!”
东宫烆还未开口,廉琅身后的一个年轻修士居然站住来反驳元戟,言辞尖锐。
这是一个手持皮鞭,衣着利落的女修,长发披在身后,正是先前主持御兽大典的御门二弟子萧露凝。
“闭嘴!”“师妹住口!”
萧露凝刚说完,就被自己身旁的两人给怒声喝止,他们一个是始终沉默不语的廉琅,另一个则是御门的大弟子萧行。
“师兄,我……”
“这没你说话的地方!”萧行目光锐利地瞪了一眼,将她往后拉了拉,萧露凝顿时息声。
萧行是个外形普通的年轻男子,他从样貌到衣着都透着一股平庸,全身上下几乎没有能让人记住的特征。也正是这种毫无破绽的平庸,反倒透着一股刻意与违和,似乎是他故意为之。
“元少宗主见谅,师妹她言行无状,我定会好好管教。”萧行对着元戟行了一礼,算是为萧露凝的话致歉。
他这般谨慎,不是胆小怕事,而是元戟的身份特殊。
元戟不仅是眠月宗的少宗主,也是元家少主,是除了白雨公子令银竹之外,灵居界唯一一个能够同时代表世家与圣地的人。
只要她不像当年的元钺一般意外身死,那么眠月宗与元家,总有一日是她一人说了算。
“唉,无妨。”元戟轻笑着摆手,像是被这情形逗乐了,却闭口不再言语。
都说爹怂怂一个,娘怂怂一窝,怎么廉琅带出来的弟子,比他还要惧怕东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