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卞荆若有所思。他曾经听过薛牧山讲述只言片语,但时间太久,有些模糊。
“对。”关上月点点头,用扇子指了指头顶的天空,继续说,“这就是我要教你的第一件事,天底下没有白得的东西。修士以人身想要获得灵种的力量,可不是换根骨头那么简单。那个姓周的小子,想要最终继任飞绝峰主,不仅要承受肋骨上灵种留存的怨气,还要面对天道的诘问。”
天道。
这个字眼卞荆还是第一次听到。他眉心一跳,暗自留意,却没有出声打断。
“具体如何,各人不尽相同,你也可以看做是一道考验,一不留神就会丢掉性命的考验。可如果通过,他的面前就会出现一条捷径,虽说能走多远还要看资质与机缘。但历代飞绝峰主在巅峰之时,没有一位是低于灵域境的。”
“捷径?是千山之意对不对?我听薛先生说过。”
“错。”关上月摇头,微微一笑,“一千零一十二座山的意念,确实不得了,能扛起来的话,都不用修什么剑意,只要使出来,砸都能把人砸个半死。但这终究是外物,它就像一把大铁锤,你抡得动就什么都能锤,但修士的强大,从来都不是靠手里的兵器,而是自身。”
“你连千山之意都知道,想必飞绝峰上的上古荒冢也听说过。其实那才是真正的宝贝。数以万计的无主灵器,上古大能的残留意念,哪里是荒冢啊,分明就是取之不尽的功法典籍与上古绝学,我从前还听说,有些残破灵器的器灵尚未泯灭,抓来说不定能用来练招……你在这等我。”话语不停,关上月的眼神却已经飘到了别处,她突然侧身,往左边的小巷一拐。
“怎么了?”卞荆连忙问道。
但关上月没有回应,快走几步,身形就消失了。
这是干什么去了?自己这个师尊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卞荆无措地左右看看,就近找了个临街的屋檐躲太阳。他坐在石阶上,又把小狗掏出来放在自己身边,一人一狗安静地坐着发呆,盯着对面屋顶上露出的一团樟树叶子。
在日光的照耀下,翠绿的枝叶散发出油亮的光芒,随着风的节奏哗哗作响。
说起来,卞荆上一次这么安逸地坐着,好像是十几天前的事了。下山一趟,鸡飞狗跳的,虽然只有数日,却没一刻真正安稳。那种生死一线,仿佛头上悬着把刀的感觉,体验过一次就不想再有第二次。在云岩寺时,大家面对神像的无力与绝望,至今也还历历在目。
不知去往何处的迷茫又出现了。卞荆心情有点低落。
此刻的他似乎回到了入山的第一个夜晚,那时候,所有人都有要做的事,赵瀞辞要提升实力寻找复生之法,柳茵茵要成为炼药师让母亲过得更好,只有卞荆无事可做。
五年过去,一如往昔。
赵瀞辞眼下已经是灵宝境的修士,以他的修行速度,即便灵宝境与灵域境之间横着天堑,也很快会被跨越。他一旦能够施展灵域,天下大部分的地方便都能去闯一闯,总有一天,他会找到想要的东西。柳茵茵呢,他已经成为了炼药师,虽然境界不高,但炼药的水准同境界之下难有匹敌。这次下山,他告诉卞荆,他已经在渡落山附近的城镇购置了一间小院,未来若是从柳家接出了母亲,就能一起住在那里。
如果李存还在,此时坐着一起发呆的也许还有周樟宁。
但世事无常,周樟宁接下来的路,注定要比许多人走得更快、更急。
“那我呢?跟着师尊上陵隅峰修行?可修行又是为了什么?难道为了下一次遇见泥塑怪物可以轻松击败?但是万一下次遇见的是更强更可怕的东西呢,还不是照样被打得屁滚尿流……”卞荆一边摸着身边的狗头,一边喃喃自语,“突然觉得当修士好累啊,好不容易背完了书,下山依旧可能没命。能不能从渡落山离开呢?五六年过去了,也不见阿娘来找我啊……”
“你想跑啊?”
关上月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背靠着砖墙,嘴里啃着一个白白胖胖的炊饼,还给卞荆带了一个。炊饼裹着桂花酱,洒了白芝麻,甜香扑鼻。
她没有用油纸包住炊饼,而是直接用手指捏着递给了卞荆。苍白的手指像玉雕的一般,倒是跟白埜有几分相似。
卞荆下意识道了声谢,伸手将炊饼接了过来。可是他刚拿在手里,就被烫得差点把整个饼丢出去。
“嘶烫烫烫……师尊,你哪儿来的饼?”卞荆把饼在手里来回倒腾,也想不起来用个术法。
“哪儿来的?灵币买的啊,就在巷子那头。赶紧吃,热乎着呢。这饼从炉子到你手上,绝不超过三息。”关上月伸出三根手指,豪气干云。
“那确实是……”卞荆认可地点点头。这么烫,你直接从炉子里抓出来的我都信。
他凑近了闻闻味,觉得应该不会难吃,于是小心地咬了一口。可没想到的是,炊饼里的热气猛然冲进嘴里,几乎把舌头烫出燎泡。
“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