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暂时失去了痛觉,触觉仍未消失,她能感觉到胎儿一步步从她体内退出,而这必定少不了大个子的帮忙。
大个子摇了摇头,她的双手在常铭身边圈圈点点,作出奇异的姿势,看起来像在……施法?
她好像生来便知晓如何减轻常铭的不适,虽然连她自己也不明了这是何种术法。
在一连串术法之下,没过许久,婴儿嘹亮的啼哭声响起,常铭的意识也逐渐变得混沌。
在真正昏睡过去之前,她大喊着问道:“大姐,你叫什么名字?”
“妫垣。”
妫垣。
常铭默念着这二字,陷入沉睡。
说来奇怪,这一觉她睡得很沉,中途也不曾惊醒,等她再次睁开眼,已是日上三竿。
睡前的默念起了作用,她醒来后,便飞速裹上御寒服,往外冲去,快得连陪床的邻家大姨都没反应过来。
大姨不过呆愣了三秒,眼前就彻底失去了常铭的影子。
“哎,小铭,你去哪儿?”她朝外面喊道。
常铭也不确定要去哪儿,她只是想去找妫垣。
她先到产房转了一圈,那里已恢复如初,室温恰到好处,方便下一位姐妹进来待产。
她又到阿娘那里转了一圈,她阿娘记性好,兴许知道妫垣的去向。
她阿娘正在跟大家吃饭,她阿娘一脸茫然。
“大个子?哪位大个子?”
“特别高,手臂比隔壁大壮的腿还粗。”常铭比比划划,可惜没人能跟上她的记忆。
就连被大个子借过肩膀的姥姥,也坚称自己没有看到任何高于三米的人。
常铭叹了口气,也对,北方的人个头高,但鲜少高于三米,昨夜姨姥们若是看到大个子,一定会当成稀奇事讲予她听,顺便转移她的注意力,让生产轻松一些。
她阿娘安慰道,也许只有她能看见大个子,等她休息一阵,大家一起去找。
按照人族的习惯,生产后需要静养一些时日,方便身体恢复。在这期间,新生儿由邻近的姨姥姐妹们轮流照看,为了减轻大家的压力,人族狩孕时会提前计划好日子,以免新生儿扎堆出生。
常铭很犹豫,她觉得再休养几日,可能就更见不到妫垣了。
就在大家商讨之时,邻家大姨喘喘来迟。
大姨一路跟着常铭绕了几大圈,但终归跑不过这位打猎能手,她又喘了几口气,才说道:“小……小铭,你挂坠掉了。”
“啊,谢谢姨。”常铭上前扶了大姨一把,伸手接过挂坠。
这是她最宝贝的挂坠,尖利的獠牙被她磨平,格外适合挂在身上,震慑其它猛兽。
大姨跑得晕晕乎乎,她看着白色的挂坠,揉了揉眼睛:“怎么变色了?”
“变色?”常铭奇怪道。
“嗯……刚刚还是红色的。”大姨纳闷道。
“不对呀,我的挂坠一直是白色的。”常铭语气十分确信,“这世上哪儿有红色的兽牙?”
“……这儿有。”大姨指指她的手。
挂坠在常铭手上没待多久,便开始染上些微色彩,逐渐从淡粉转为鲜艳的朱红。
在大姨熟悉的颜色出现之后,常铭心间猛地一震,她直觉般地往左上方看去,果真在冰屋的圆顶上看见了那道硕大的身影。
常铭兴奋地挥着大手,邀请道:“你好,下来坐坐?”
妫垣于是飘了下来。
几位饭友挪了挪位置,摆好碗筷,欢迎这位看不见的客人入座。
常铭很自来熟,她看了眼妫垣,问道:“大姐,你是从南方来的?”
常铭所在地是妊氏部落,妫氏常见于东方和南方,从妫垣的腿脚来推测,南方更为合理。
她不着痕迹地给妫垣夹了个羊腿。
“大姐,多补补。”
妫垣很疑惑,她将羊腿夹回给常铭:“你,更多补补。”
“不用。”常铭再次推开羊腿,缺什么补什么,妫垣比她更需要腿,她在饭桌上扫视一圈,又夹了俩鸡爪过去,“别客气,多吃……多补。”
妫垣盯着羊腿鸡爪看了几秒,想不明白,于是也再一次将补腿大餐推给常铭。
常铭她娘见不得这般拉锯战,索性将羊腿和鸡爪全都端到俩人面前:“你好,一人一半,不够还有。”
羊腿和鸡爪只在原地待了片刻,没多久,就很突兀地出现在常铭一人面前。
常铭急得抓耳挠腮,她娘凑到她耳边小声问道:“是不是不合她的口味?”
“那也不能挑食啊。”常铭也压低声音,“阿娘,她一路赤脚走到我们这里来,不多补补怎么行?”
“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她脚都磨没了,必须得补脚。”常铭语气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