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霁这才勾唇笑着依她所言,手臂虽是松开了,但依旧捏着她的手,“你不是想看陆洲城夜景吗,我同你去。”
宁颂微越过他的肩头看向窗外,雨已经停歇,街上的灯火在雨雾中弥散开来,一片朦橙之色。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同萧霁并肩走上陆洲城的街头。
犹如寻常百姓一般走在人潮当中,她心境舒畅了许多,兴致盎然的观赏陆洲城的街景。一条河穿城而过,河面上偶有旅人泛舟而过,乌篷小船上,一盏油灯晃晃悠悠,河道边上有孩童拿着花灯,灯芯一枚小烛,稚嫩的字体写着小小的心愿,推入河心,顺流而下。
见宁颂微驻足笑看,萧霁走到河边摊位上,买了一盏小河灯,他侧目笑问,“可有心愿?”
她眉眼俱弯,如星月一般,走过去借了摊主的笔墨。写的时候遮遮掩掩,生怕萧霁看到分毫。
随后两人自河边蹲下,宁颂微将河灯放置于水面上,“侯爷没有心愿吗?”
“我的心愿……”他右腿支起姿态闲适的坐在石阶上,指节修长,轻拨了下水面,好让宁颂微的河灯飘的更远,“此刻就已经实现了。”
她坐在他身边,以手托腮,歪着头端详了他半晌,才摇了摇首,“你可真是喝多了。”
他闻言不置可否的笑着,英俊分明的眉眼之间神色风流写意,懒懒掀起眸子瞧她。
河面上一艘画舫缓缓驶来,上面丝竹歌舞好不热闹。岸边两人循声望去时,碰巧看到绣帘半遮的船舱内,一个眉眼如画的美人手拈花枝,笑吟吟的扔向岸边的萧霁。
画舫上的女子们环佩丝绸,玉扇遮脸,美目顾盼生姿,看到这一幕也皆娇俏笑着等着看萧霁的反应。
花枝落在脚边,随风掠起一缕香气。
萧霁笑意淡去,眉眼重归清冷,敛衽起身,牵起宁颂微的手,“走吧,往前面再走走看。”
画舫上一阵扼腕叹息之声,宁颂微不免道,“侯爷未免太过不解风情。”
重新走回到喧嚣热闹的街市上,男子幽幽的嗓音从身边飘来,“彼此彼此。”
说到这里,她蓦然想起自己被六刃再三拜托的那件事,想想此刻天时地利人和,气氛难得融洽,是最好的开口时机,“侯爷,我有一事相求。”
这一段路似是到了大街的中央,行人密集如织,萧霁握着宁颂微的手腕往身边拉近了些,“叫我萧霁。”
“那你可以答应吗?”
萧霁云淡风轻瞟了她一眼,正当宁颂微以为他定然会拒绝时,便听到他不甚清晰的声音在一片热闹声中传来,“可以。”
宁颂微闻言抿嘴一笑,“你不听我要求什么,万一上了套怎么办?”
“命都是你的,还有什么不能答应。”他口吻自然,浑然不在意的样子。
十里长街,华灯招彩,宁颂微鼓了鼓腮,嘟哝了一句,“谁要你的命。”脑中蓦然浮现明月楼的谋划,若是李琛知道萧霁说了这样的话,怕是做梦都要笑醒。心中骤然烦闷,甩了甩脑袋转口道,“你可知我刚许了什么愿?”
萧霁缓步走在她身边,似笑非笑望着前方灯影,“方才写的时候生怕我看到一星半点,现在又来问我,”语气停顿片刻,“难道与我相关?”
宁颂微瞪圆了眼,澄澈剔透的黑眸泛起珠彩光泽,这人在洞察人心这里的本事,时常会叫她防不胜防。
“看来我猜中了。”他牵着她驻足在一处大树下,眸色潋滟如大漠美酒,盛满光华,“郡主许了我什么?”
她怔了半晌,抬眸认真望着萧霁,“希望你,长命百岁。”
如此简单,又如同奢望。萧霁唇边的笑停滞了一瞬,他看明白了她眼底的挣扎和悲哀,抬手轻抚过她鬓边发丝,最终叹了口气却什么也没说。
宁颂微这才嫣然一笑,转移了话题,“其实是你身边的那个寒锋,也不知他犯了什么错,总之你就不能原谅他一回吗?”
萧霁无奈摇首,“墨戟又同你说什么了?”
“倒是没说什么,但已经有三个人来替他求情了,想必也不是个坏人。”
“不是坏人,但做了错事。”
宁颂微坐在树下的石坛边上,揉着走的有几分发酸的小腿,“想必身为六刃,做的事也不免会有为难的时候。”
萧霁轻笑一下,“你倒是理解他。”
她凑近他肩边,“那你可放过他了?”
“嗯。”萧霁淡淡应了一声,算是答应了,宁颂微松了口气,这也可以让六刃那几个家伙,尤其是某个皮笑肉不笑的,变着法儿来和她讨价还价。
回到客栈时街上已冷清了下来,灯火,小摊都已撤走,河道上只有水波粼粼向下游而去。
萧霁身上酒气散去不少,眼眸也更清明了些,宁颂微站在门边看他,“真要在客栈留宿?”她没有直言让他离开,两人在春狩猎场之外时便已同床共枕过三日,也有过亲昵之举,大概是在塞外生活的那些日子影响,与从前的宁颂微相较,如今她着实不觉得有必要刻意遵守所谓男女大防。
但他倚在门边笑意轻漫,抬手轻捏了下她的下颌,“于理不合。明日使臣车队出发前往天命城,你须得随行。”
“嗯。”她已然猜到,苍国是不可能放任她在国土上闲逛的,明月楼也需要她待在萧霁身边。
廊下无人,客栈内也一片静谧,萧霁倾身靠近,隔着门扉在宁颂微额头落下一吻,“早些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