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方才那几个婢女的讨论,想必未经允许,她们也不能随意踏入那里。
穿过一座垂花门,月见阁的整个楼台都建在一处宽阔水面之上,院中几株翠竹在角落里挺拔,碎石子在花园之中铺就出一条小径来,连着水面上的九曲回廊。
月明星稀的夜晚,回廊上几盏素纱灯亮着,水面映出天上的星河明月,那独矗于水中的楼台犹如琼楼仙阁。
月见阁的主阁就是萧霁所居之处,两层楼的主阁,她并未进去过,只去过侧面的书房罢了。
没想到,这月见阁在夜色当中,倒是别有一番景致。
宁颂微穿过回廊,来到主阁的正门外,左右看了看,当真没有一个人,萧霁对月见阁这般疏于防范,想必这里也没什么要紧之物。她推门走了进去,一楼内寝已燃起灯火,只不过没有人在罢了。
将手中托盘衣物放置在床榻上,她转头将腰间塞着的泻药撒入桌上碧玉壶当中,以防万一,在壶嘴处也放了些。
做完这件事,视线简略环视了一番这间屋子,布置简单,没什么奢华俗气的金器。就连靠墙的八宝阁上,放着的也是竹简和书卷,半人高的瓷瓶里装满各式画轴。
心中不由暗道,萧霁的品味,倒也是简洁雅致。难怪她送那么多花哨的贵中器皿,他看也不看。
唯独与这雅格格不入的,便是那墙上肃杀斜挂着的一柄银剑。
一层看过之后,宁颂微百无聊赖,便提着裙摆踏上二层亭台,这里没有点灯,但今夜月色甚好,半个亭阁都陷入柔和月华当中。
一盘残棋,一架古琴,那棋盘前,仅有一张雕花圆杌。清幽微凉的夜风吹过廊柱边挽起的轻纱,她好似能看到萧霁独自坐在棋盘前,手拈玉子,漫不经心落盘的样子。
负手驻足在棋盘前,对于棋道,她只懂规则,并未深学过。但也知道,如萧霁这样自己同自己下棋的人,必然思虑比旁人更加周全。
如荒漠夜行的狼王,用尽手段力气紧追不舍,看似将他逼入绝境,孰不知猎手自己不知不觉间已深陷入狼群包围之中。
此人甚是可怕。
宁颂微蹙起眉头,开始思索自己是不是应该如他所愿,爽快求他。
楼下骤然传来说话声,她方才走神时,竟然未能注意到,萧霁已经回来了。宁颂微僵立在楼上天人交战,要么,现在下去同他解释一番,她自然清楚萧霁应当不会将她怎么样……
转念一想,那日两人交谈的确不算愉快,这几日她频频打扰,他也多数漠然疏冷的几句话就将她打发走。
现在同他解释自己怎么会穿着他家婢女的服饰躲在楼上,怎么看都是她心怀不轨,他恐怕更不愿答应。
倒不如就让他喝了那药,堂堂王侯,哪怕再怎么生气,六刃都在外面,他总不会甘愿丢人都不愿找她要解药。
横竖她已经在这里了,既来之,则安之。
她这样想着,悠闲靠在楼梯扶手处,侧耳去听楼下动静,也只能听到偶尔传来的脚步声,其余动静着实太轻,根本无法分辨。宁颂微又等了一阵,楼下灯火暗了几分,静悄悄的。
月影幽若,阁中静谧,她不免忐忑想,萧霁不会这个时辰便睡了吧。
在这楼上待下去也无益,宁颂微抿唇屏息,放轻了步子下楼。楼下外阁厅堂无人,她又壮着胆子探头往内室看了一眼,桌上杯盏少了一个,可内室也无人。
“人呢?”她嘟哝了一声,转了个圈儿又搜寻了一番室内。
这月见阁陈设简单一览无遗,根本没有能藏人的地方,更何况,她带的那泻药可是立竿见影的效果。宁颂微蹙眉沉吟,不会是已经去茅房了吧。
她笑着,索性抱臂坐在桌边,就在这里等着,反正中了药,光跑一晚上茅厕也不一定能解决。
床榻后面传来一阵开门似的响动,在幽静的室内格外刺耳,宁颂微闻声抬眸,先是嗅到一股带着湿热水汽的淡香,接着,那人便踏着闲散步履从床榻后面绕了出来。
室内两人齐齐望向对方,脸上神色皆是说不出的精彩。
萧霁:“……”
宁颂微:“……”
他发丝还沾着水,玄黑中衣如夜色一般松散穿在身上,如瓷白一般的胸膛在昏暗灯火下泛起玉光,烛光在眸底荡漾,讶然之色转瞬即逝换作戏谑的笑,给那锋刻过的眉眼平添了一丝风流写意。
“你怎么在这?”
“你怎么在这?”
两人同时问出口,萧霁眉梢扬起,宁颂微黑眸飞快眨动着。
他煞有介事提醒她,“这是我府上。”
思绪已然是飞缠在一捆的乱麻,而且,还有愈缠愈紧的趋势,宁颂微轻咽下咽喉,“是啊,对,这是你府上……”她状若无心瞥了一眼桌上那壶茶水,少了一个水杯,难道不是他喝的,灵机一动,倒了一杯茶殷切地端到萧霁面前,“我来找你商量去苍朝的事,侯爷,请喝茶。”
萧霁没有接过来,反而上下打量了一番宁颂微的装束,“就算是委身来做我的贴身婢女,我也不一定答应。”
宁颂微笑意不减,心中暗骂,喝下这杯茶,由不得你不答应!嘴上却是温言软语,“侯爷这个办法好,不如我就扮作你的贴身婢女,一路上一定把侯爷照顾的心满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