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狩之行为期一月,包含谷雨祭祀的祭典也安排在此次的云岚行宫当中,各家各户所携带的辎重也是不少,这一日入住行宫,难免忙乱。
宫道上来往宫婢侍从脚步不歇,公公嬷嬷的斥骂声隔着老远也能听到。
乱则乱矣,影响的也不过是行宫内的臣子官眷,怎么也不会吵扰到皇上。
第二日勤政殿内早朝上,帝王和朝臣们校对了整个春狩之行的安排后,春狩祭典的揭幕宴会便安排在当日下午,内宫之处的雀月台上。
彼时,宁颂微坐在雀月台外伶人们起居的殿宇中,手执螺黛描过镜中女子远山似的眉,胡族女子的眉一向浓烈张扬,而眼眸也妩媚含丝,尤其是添了艳丽妆容之后,眼梢上扬,一颦一笑时都勾人心魄。
这也是为何胡旋舞被中原贵胄的男子们都看做是倾城之舞。
朱笔轻轻挑起眼尾红线,宁颂微偏头打量着镜中的女子,倒有几分胡女的味道了。
素筠打点好原本的舞女和戏班掌柜后过来,站在她身后怔忪了一刻,才笑了笑,“戴上面纱以后,恐怕如初来了,一时半会也难认出你。”
镜中女子眯眼笑着,眸中似是淬了星辰般,“既然你都这样说,那我便放心了。”如初都认不出来,萧阳樾则更难认出她来。
她站起身,牵动一身金饰和铃铛作响,转过身时,抬起手臂让素筠查看,“猜猜那药放在哪里了?”
素筠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这身胡旋舞服曼妙单薄,且舞起时急促,不论藏在哪里都有暴露的可能。思忖了片刻,她伸手点了点宁颂微腰上金穗,灯火映在那纯亮金片上,泛起星点光泽。
“也就这些里面了。”
宁颂微不由对她赞赏了一番,不愧是明月楼出身的杀手,一眼就判断出唯有这些金穗中藏药才不易被发现。
杀了萧阳樾,长宁城如今这表面平静的局面才会被打破,萧宏想顺理成章即帝位,她就送他这一份大礼。
“你回去吧,若届时有何变化,还需你接应。”她眸色冰冷,再次看向铜镜。
萧阳樾好色成性,只要他每日按时上朝,哪怕在禁宫当中酒池肉林萧宏一概视若无睹。而偏偏这次出行,为让百姓看到一个盛明贤德的君王,萧宏让萧阳樾只带了两位妃嫔在身边。
食色而活的萧阳樾,怎会甘心?所以昨日才会让宫中黄门将她待到妃嫔的马车上罢,此人荒淫无道,才不管什么脸面。
所以,宁颂微笃定他定不会放过一个身姿魅丽的妖娆胡女呢?那时绯卿一舞惊四周,趁机刺杀了宁颂微的父亲,今日,她便也要效仿一番。
明月楼中能无声无息置人于死地的药多种多样,让萧阳樾于鱼水之欢时慢慢毒发,直到药石罔顾,纵欲而亡正符合他这荒唐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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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月台上,众大臣携家眷朝拜萧阳樾,他满面红光,给众人免了礼。落座后,丝竹舞乐响起,他的视线就急不可耐的扫过王公将侯所在的席位上,却没瞧见早热念了数日的宁颂微,不由疑惑问向坐在身边的静婕妤。
“爱妃,青阳郡主未同你一起来吗?”
静婕妤身子娇软倚在萧阳樾的身边,姿态万千的倒了一杯酒推到萧阳樾的面前,“陛下,臣妾在车内左等右等都没等到,兴许郡主对这春狩不感兴趣,就没来了吧。”
一旁的路公公立即殷切开口,“陛下,青阳郡主来了,坐的是玉夫人的车,约莫舟车劳顿身子不适,早前叫了太医去,也差人来说过了,今日晚宴怕给陛下添了不快就不来了。”
萧阳樾冷笑了一下,“几年不见,脾气倒是见长了不少。”
静婕妤见他神情威严极为不悦,她不由也遍体生寒,萧阳樾此人脾气秉性皆是狠戾,若惹了他不快,不死也要去半条命,而他的手段又极是无耻阴毒,宫中的妃嫔,被他玩弄至死的又何止是少数。
她替那不知好歹的青阳郡主捏了一把冷汗,还是笑得花儿一般小声劝萧阳樾,“陛下,您何必生一个小丫头的气。她啊,是不知道陛下的好,等知道了,哪里舍得让陛下这样等呢?”
萧阳樾早听惯了后宫这些女子张口闭口的追捧之言,想了下宁颂微那张不饶人的伶俐朱唇,压住了心底的躁动。横竖她如今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逃脱得了,他要将宁颂微锁在他的后宫内,日夜折磨,还要让萧霁守在殿门外,听他如何与他曾经护着的那个女子欢好。
宴会上觥筹交错,语笑晏晏,酒到酣畅之时,席间也不知谁提到了宁颂微之名,一名朝中一品官员大约是喝得多了,向徐冉打趣道,“今日郡主未在,徐侯不如给同僚们交待个实话,是否是听闻了城中那则流言,才与郡主和离的?”众官员皆笑而不语,那官员刚说完,坐在身边的夫人便拿了茶水过来,数落他说话不分场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