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褚家和春家确实渊源很深。
褚忠良是春晓芙外公的徒弟,郁芳是春晓芙外婆的徒弟。他们两人十三四岁时,一起从乡下到江城春家的裁缝铺当学徒,吃住都在春家。
后来,春晓芙的外公外婆带着他们两个一起创办了春晓制衣厂,过了几年,褚忠良和郁芳独立出来,成立褚江制衣厂。两家是竞争关系,更是合作伙伴。
再后来,随着国内外经济环境的变化,他们这些底层工厂的日子越来越难过,产业升级迫在眉睫。在转型潮中,褚家和春家抱团合作,准备进军高端服装市场,结果遭到以星云集团为首的国际大财团的联合绞杀,两家公司都濒临倒闭。
七年前,褚城就是在自家公司即将破产的情况下,紧急从国外回来。那时,才二十岁的褚城,坚守父辈的路线,坚持做实业,建立了从棉花种植基地、有机养殖牧场、到纺纱、染织全产业链条。用了7年时间,打造出高端家居品牌“锦贝”。
多年来,褚城坚持各类高级面料的研发,锦贝旗下的高级面料一经推出就站在了高级面料的金字塔尖,成为全球最大的高级面料供应商,而其中最顶级的面料,因为产量稀少,从来不出口,除了锦贝自己的纺织品,只有国产品牌才能使用。
想起这些往事,春晓芙心里翻江倒海,难受地要死。
褚家的工厂破产后,有褚城力挽狂澜,破茧重生。而她家的工厂破产了就是真的破产了,外公花了一辈子心血的厂子,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在季锋手中衰败,变卖,最后成了一个空壳。
春晓芙想着想着,眼泪叭嗒叭嗒地往下掉,她抱住郁芳的手,哭着说:“大姨,我对不起外公外婆,是我没有保护好他们的工厂,没有保护好妈妈,才让妈妈变成了现在这样。”
郁芳被她哭得心都快碎了:“你说什么傻话,你小小年纪怎么去保护,要怪都怪你那个爸!不过你外公的工厂虽然停产,你爸的厂子算是做起来了,你爸只有你一个女儿,他的工厂最后总归还是你的。”
春晓芙说:“爸爸已经不认我这个女儿了,他说现在陆雨桐才是他女儿。我读大学他一分生活费没给我,可是他有钱送陆雨桐去美国读书,光生活费每个月就给她20万。”
郁芳欲言又止,陆雨桐去美国读书是和褚言一起去的,事实上,陆雨桐的生活费不止每月20万,20万连陆雨桐每个月的服装支出都不够,他们在国外三四年,褚言把陆雨桐的所有支出都包圆了。
春晓芙又说:“我妈住院时,我向我爸借钱,他说他没钱,他的工厂现在是陆薇儿在打理,厂是陆薇儿的,钱也是陆薇儿的。只有我向陆薇儿下跪道歉,她才肯借钱给我。”
郁芳脸色大变“你爸真这么说?”
“混帐东西!”褚忠良听到春晓芙那一通话,气得火冒三丈,站起来,双手叉腰,来回踱步:“你爸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还知道拿工厂去讨女人欢心!他也不想想,要不是看在师父的面子上,他靠什么拿到锦贝的玩具订单。”
“你少发火。”郁芳劝他:“晓芙还在这里呢,那毕竟是她亲爸。”
褚忠良不管不顾,继续骂:“就他这样,还大学老师,书香门弟出身呢,你妈真是瞎了眼找这么个小人,我们一家都跟着丢人现眼!以后你爸再胡说八道,你找我,舅舅一定会替你主持公道,我不能看着师父的孙女被人这么欺负,我丢不起这个脸!”
“谢谢舅舅。”春晓芙小声地说。
晚上十点多,郁芳和褚忠良熬不住夜,都去休息了。春晓芙一个人还在客厅坐着。
远远地,她听到有车子驶近的声音,春晓芙放下杯子,侧耳倾听,忽听到玄关处传来家政阿姨的声音:“城城,回来了。”
春晓芙循身看过去,看到紫檀木架丝绢屏风后面,透出一个高大的人影,影影绰绰,随着走动,疏朗的身形一步步逼近,越发清晰。
春晓芙猛地站起来,褚城已跨过屏风,走到客厅。
五月底,天气有些热,褚城没有穿西服,暗绿色衬衫在水晶吊灯下泛出温润秀丽的光泽,袖子挽起,领口松松地解了几个扣,看上去有些疲累。
“褚城哥哥,你下班啦!”春晓芙双手背在身后,乖巧地叫他,单纯地像一个小学生。
“嗯。”褚城应了一声,撩起眼皮,漫不经心地看她,平静的眼底波澜不惊,看不出情绪变化。这反而让春晓芙有些担心。
家政阿姨过来,问褚城晚上住哪里,她好去准备房间。
“今晚住家里。”褚城说着,目光移向春晓芙:“替春小姐收拾一个长住的房间。”
家政阿姨说:“你妈妈已经吩咐了,晓芙的房间就安排在三楼。”
褚城皱起眉头:“三楼长年没住人,她一个人住不合适,把我书房隔壁的房间收拾出来给她。”
阿姨应了一声,整理房间去了。偌大的客厅只剩下春晓芙和褚城两人,空气安静,静得好像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褚城双腿交叠坐到单人沙发上,神色淡漠地看着春晓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