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至,玄鸟归。傅琨同青龙镖局谈妥合作事宜后便与姜琝押着五条船返航。
璩纶一早就派人蹲守运河口岸,得知傅家货船即将过润州河段的消息,她立刻动身提前侯在岸口。
傅琨、姜琝和钱叙等人正在船舱小憩,忽闻外头一片喧哗声,傅琨瞬间惊醒忙出了船舱,只见前方被一群凶悍水匪拦住了去路,两队人马当即对峙起来。
傅琨认得齐华生和水笙,想起东家的嘱咐她只得压抑着怒气,“光天化日之下,不知几位好汉候在此处有何指教?”
齐华生露出点亲切的笑,“切勿动怒,齐某并无恶意,只是我们二当家想请傅三掌柜一叙。”一个船夫打扮的老人摇着竹筏缓缓靠近傅家大船。
傅琨狐疑地望向齐华生,“这是何意?”
“傅三掌柜,齐某诚心相邀绝无恶意,还请您移步。”齐华生看出傅琨眼中的戒备,“三掌柜无需多虑,您船上的伙计各个英勇非凡,您还担心我在她们眼皮底下欲行不轨吗?”
姜琝蹙眉:“你们既然诚心相邀,那换我这个掌事去也是一样的吧。”
齐华生摇头,“我们二当家说了,希望能与傅三掌柜亲自一见。”
一旁的水笙性急,“你们婆婆妈妈作甚?若是担心我大姐会伤害你,索性我就再当一回人质,这样总行吧?”说着跳上旁边的小舟,摇着竹筏划向傅家货船。
傅琨与钱叙对视一眼,转头对着齐华生说:“既然如此,我就来会一会你们这位二当家。”
姜琝刚要开口就被傅琨打断,“还请表小姐守在船上,务必保证货船安全返航。”姜琝看她心意已决便不再阻拦,郑重点头,“我明白。”
傅琨搭着竹筏上了小船,卷开两道竹帘这才看见对面坐着的故人,她大吃一惊:“许暨?!”
璩纶替她斟了一杯酒,“别来无恙。”傅琨见是熟人心里稍微松了口气,“你什么时候成了他们的二当家了?”
璩纶笑着摇头,“此事说来话长。今日请你一叙是想同你做件买卖。”
傅琨眼神微闪,语气也平复下来,“何事?”
“如你所见,我已经收服了这帮水匪,故而想带着他们金盆洗手,另谋生路,做个正经生意。”
傅琨心思百转,终是摇了摇头,“所谓江山易改禀性难移,这些穷凶恶极的草寇可不是良善之人,过惯了随心所欲的生活一时半刻难以归回正道,我好言相劝,你可别玩火自焚。”
璩纶赞同地点头,“你说的不错,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不过话说回来,这些和性命相比可不值一提,能堂堂正正的活着谁愿意苟且偷生呢。”璩纶正色道:“所以我希望傅三掌柜能从中斡旋,赏大伙儿一口饭吃。”
“你先别着急拒绝,你不妨仔细想想,他们若是弃暗投明改邪归正,这对傅家米行可是大有益处。”璩纶呷了一口酒,“三掌柜可要三思而行。”
傅琨视线落在小几上的酒杯里,外间刮起了风,河面波涛汹涌,连带着小船也轻轻晃起来。
“兖州乃至整个河南道米业中傅家粮行首屈一指。恕我直言,这几年水匪日益猖獗,深受其扰的可不止你傅家一处,若你能物尽其用……”璩纶话音戛然而止,傅琨自然也听出她话中深意。
“可现在傅家已经聘了青龙镖局押船走镖,事成定局,我亦无法改变。”
璩纶淡然一笑,“我明白了。”璩纶听出她的拒绝之意也不再强求,“既然如此,我也不多叨扰,有劳三掌柜移步。”
傅琨抬眸看向璩纶,“我走之前家主特别强调务必要救你出水火,如今看来二当家似乎也不想离去了吧。”
璩纶不置可否,“烦请代我向傅家主道谢。傅家的恩情许暨无以为报,但请放心,有许暨在一日,清风寨绝不会打搅傅家粮船。”
傅琨点头,起身欲走,“清风寨上下若真心诚意金盆洗手,我不妨为你指一条明路。”
璩纶拱手请教,“愿闻其详。”
“杭州青龙山庄。”傅琨解释道:“我与青龙山庄的管事乃是多年旧识,此人求贤若渴知人善任,你们若有心投靠,相信她不会推拒。另外,与傅家合作押镖的青龙镖局也出自青龙山庄。傅某言尽于此,告辞了。”
“多谢三掌柜指点迷津。”璩纶望着傅琨的背影消失在竹帘后,心中不禁思索起来。
傅家伙计们见傅琨安全回了船,众人都松了口气。齐华生令人退守岸边,傅家粮船重新扬帆起航。
水笙匆匆打了帘子进舱,“怎么样,买卖谈成了吗?”
璩纶看了一眼水笙,转而对着齐华生说,“大姐,烦劳你安排十个身手好水性好的弟兄给我,我要去一趟杭州。”
水笙急急打断:“我也要去!”
齐华生没理水笙,“成,你预计何时出发?我提前叫人给你们备些干粮。”
璩纶拍板:“事不宜迟,明日就启程前往杭州。”
水笙见二人都不搭理他,瞬间倔劲儿上来了,“你们一个个都不让我去,那我就偷偷跟着!”
齐华生瞪了一眼水笙:“别胡闹,这是去办正事儿不是去玩儿,你就在家里老老实实呆着,哪儿也不准去。”
水笙撇过头不理她,转头望着璩纶。后者举杯饮了口酒,藏起嘴角上微微泄出的笑意。
……
时值秋分,暑退秋澄气转凉。青龙山庄的商船自京畿出发已一个半月有余,商船沿着通济渠一路南下过楚州汇至大运河。商船在扬州口岸短暂修整后便扬帆启程继续南行直奔润州。
一轮玉璧般的明月升上中天,照得水面波光粼粼。月光融融,夜色如水,河面顿生烟波,光影交错,袅袅渺渺。
夜间风浪颇大,船上装得又全是贵重物品,前方河段便是水匪猖獗之地,巩安华不敢冒险,忙叫伙计熄了船上油灯,借着月光全力往润州口岸行进。
文鸢搂着修榆躺在舱室的小榻上歇息,忽然阙修榆察觉到船舷一侧传来一阵微弱却十分紧凑的梆子声,他立时警觉起来,“水里有动静!”
文鸢一听慎重起来,随即坐起身披上外衫下榻,“你呆在里面,我出去看看。”
文鸢一出舱门就见甲板上镖师们严阵以待,巩安华领着周镖头走过来,“方才你们有没有听到一阵梆子声?”
巩安华细细听着周遭的动静,“夜间风大浪大,听得不太真切。”
巩安华望向周镖头,“你那有什么发现?”
“我方才沿着甲板视察了一圈,并未察觉异样。”
文鸢垂眸,正色道:“那梆子紧锣密鼓像是在凿船一般,保险起见,还是派人去水下查探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