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再看不见马车的身影,傅靖方才收回目光,他翻身上马,冷声道:“都退下。”
“是。”暗卫得令,瞬息间便不见了踪影,官道上仅剩傅靖一人。他抖了抖手中缰绳,策马疾奔。方向不是京城,而是官道侧的一条直通临祁的近道,是条泥泞的石子路,未修缮过。
傅靖目不斜视,策马直奔临祁,不眠不休下,比惜芷几人提早一日抵达临祁。
惜芷自马车上下来时,察觉到一道窥探的视线,她不适的蹙眉,下意识往那处看去,墙上空荡,有惊鸟扑腾着飞去。
她收回视线,只当是自己多想了。恰好这时,谢安走过来,惜芷看着他伸过来的手,顿了顿,还是将手搭上去,让其扶着自己下马车。
马车停在李家的巷口,惜芷与谢安一同往李家走去。走近后,望着那道紧闭的院门,惜芷压不住激动的心,小跑着上前,推门便要进去。
谁料,一伸手没推动,院门上了栓。李婶在家素来不会锁门的,可是发生了何事?惜芷皱着眉,抬手轻敲了几下。
不多时,便听到一道脚步声由远及近,随后,院门让人从内打开。
“婶子!”惜芷喜道,出口才觉不对劲,她仰头看着面前立着的高大男人,横眉微挑,眼神极冷,面如修罗。
惜芷登时傻眼,不觉连连后退,声音弱下去:“你、你、你……你是何人?”
李槐皱眉打量面前小小一团的女娘,半响,展眉道:“你可是余芷?”
这人怎会知晓自己的名字?惜芷一怔,未等她询问,身后的谢安上前一步,将她护在身后:“李槐。”
李槐看见谢安,懵了一瞬,迟疑道:“下官见过谢小将军。”他在刑部当值,谢安在刑部挂着个虚职,论起来,算是他的上司。
“你可是李婶子常提起的李家大哥?”惜芷在谢安身后探出头。
李槐颔首:“正是。”
另一头,正在屋内收拾行李的李婶子,久不见大儿子归来,疑心出了事,便暂且将手里的活丢给下人,跟着出去。
李婶子一出门,打眼便掠过自家大儿子瞧见惜芷,当即面色一喜:“小芷!”
她快步上前,将人拉住,上上下下打量着:“不是说要去小住一段时日吗,你怎会突然回来?”
惜芷回握住李婶:“想婶子便回来了。”
李婶子欲言又止,末了,叹着气抚着惜芷的手背,又拍了拍:“若是受欺负了,定要与婶子说,我让你大哥替你做主。”她说着,见自家大儿子如木头桩子似的杵着,啧了声,将人拉过来。
李槐扯嘴角试图笑的和善,却因着常年冷面,笑得极为艰难,若非眼角的褶子,怕是没人看出面前之人是笑着的。
惜芷知晓他是何人后倒是不再惧怕,眼下仔细打量,发现余大哥长相并非凶相,只是周身气势过于骇人,散着浓郁至极的血腥气。
她弯眼笑着,甜甜地唤道:“见过大哥。”
李槐在自家阿娘的监视下,声音放得极轻,生怕吓到这个半路捡来的妹妹:“嗯,若是有人欺负你,只管与我说。”
“好!”惜芷应道。
李婶子满意地点头,视线一转,才注意到惜芷旁边还有一个大活人,抬头看去,“豁”,极为眼熟不正是谢公子吗?
“谢公子怎会同小芷一起过来?”李婶子视线在二人身上来回扫着。
谢安作揖道:“见过婶子。我有事来临祁一趟,便顺路送余姑娘一程。”
“原来如此。”李家婶子若有所思地点头。
李槐则一脸状况之外,不明白自家上司何时与自家阿娘相识,还成了她口中的谢公子。
谢安对上他惊疑不定的目光,微微一笑:“仲景见过李公子。”李槐识趣地点头,将一肚子的话咽回去。
李婶子眼里只有惜芷,嘴里心肝乖乖地哄着人进屋,不忘把谢安也带上,哪管自家儿子作何想法。
瞧见三人和和美美地进屋,李槐无奈叹气,紧随其后进去。
几人一进屋,惜芷便让屋内四处摆着的箱笼和四处穿梭干活的下人惊住。
“婶子,这是?”
李婶子一拍手,颇为懊恼,怎忘了这一出,她忙让下人抬着箱笼出去解释道:“你来得赶巧,我方才正在收拾行李呢。”
慢几人一步进屋的李槐接话道:“你回了上京,阿娘不舍你,便书信与我,说要去上京小住一段时日。从前我三番五次劝说,阿娘都不肯去上京,不曾想为你倒是动了搬家的心思。”他这番话平铺直叙,声调没甚起伏,却让惜芷听得心脏发酸,眼眶一红。
“婶子。”她微微哽咽着。李婶子哪忍看她哭,责备地看了眼不会说话的李槐,将人揽着坐下,嘴里哄道,“你净听他胡说,婶子也是想着去上京见见世面,顺道看看你,看你过得可好。”
李槐不知所措地站着,挤出一句:“我说错话了。”
惜芷摇头,泪眼婆娑地看向二人。她抬手敷衍擦了两下,笑道:“婶子别怪大哥,是我没良心。婶子真心待我,我却狠心离开。以后我不会再走,只望婶子日后莫要嫌弃我叨扰您。”
“住嘴。”李婶子佯装不悦,笑骂道,“哪有说自己没良心的。婶子嫌弃你大哥都不会嫌弃你的,巴不得你一辈子住着。”
“那婶子可还要去上京?”惜芷问道。
李家婶子一锤定音,摆手道:“不去。”说罢,看向自家大儿子,罕见地有点心虚。
李槐无奈摇摇头,哪敢说什么:“全凭阿娘定夺。”论起来,也是他这个做儿子的不是,不能时常守孝在旁,还得让阿娘来回奔波。阿娘在临祁住了一辈子,左邻右舍都已熟络了,哪会愿意搬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说来,还要感谢面前的女娘,能够代替他们陪伴在阿娘身侧。
几人你笑我说,一时温情脉脉。
院外,惜芷带来的一车行李还未安置,谢安稍坐片刻便率先起身,惜芷见状,忙跟着出去。
当她看见一车的行李如流水般让几个侍卫搬进隔壁院子,不由傻眼。
“谢安,你这是?”
谢安回身看她,面色如常:“我前些日子让石青来临祁置办的,过于匆忙,不知合不合你心意。”
惜芷皱眉,打断道:“合不合心意暂且不提,为何要将我的东西搬进这里?”
“拿着。”谢安招手让下人拿来一个檀木匣子,“里头是宅子的地契与下人的卖身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