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晗把红柬拍回沈菁胸口,道:“子和兄说笑了,舍弟与你只有恩情,没有契兄弟之情。”
“是吗?”沈菁抬眸,他是一个很傲的人,也很自信,所以没有把谭晗的拒绝放在眼里,道:“谭诩老大不婚,外界有一些不好的传言我听见了。”
谭定发出了憎恶的嗤气声。
传言沈菁听见了,谭定也有耳闻。
谭诩不婚,也未与人定亲,外界不是说他心慕男子所以耽误着自己的婚事,而是说他痴恋着谭慕妍。
这样传言,不可谓不恶毒。
如果郑焞未曾出现,谭慕妍很有可能会成为谭诩的妻子。
青梅竹马,朝夕相伴,你说他们是兄妹?他们知道他们是异父异母,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异父异母,毫无血缘关系,那么朝夕相伴之下滋生出来的,到底是兄妹之情,还是男女之情?
分得清吗?
又何须分辨!
若郑焞未曾出现,谭诩未曾复明,谭慕妍就是很有可能成为谭诩的妻子。
为什么那么揣测呢?
《长洲县志》载县民陈坚和褚承宗是挚交好友,褚承宗得了一个儿子,一出生就没有两条臂膀,是个天残。陈坚就说,不能让我好朋友的儿子将来娶不上媳妇,逐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了褚承宗的儿子,在地方上传为美谈,载入县志颂陈坚高义。
撇开那些仁义道德不提,也有实际获利的理由要这样的许婚。
父母养孩子是为什么?
不要把父母,尤其是父亲的感情想得那么伟大,养出来的孩子都有用处。
儿子要赡养自己的晚年,负责祭祀传宗接代,女儿的婚配也要服从家族的利益,或为利,或为名。
谭定是商贾,而且还是一个很成功的商贾,他应该知道女儿的作用而且已经这么做过了。
把谭慕妍许配给福舆堂卢氏,就是为利。
结果卢氏子病逝,谭定不忍心又与卢氏恶交,对于一个商人来说,谭定违背了契约已经损失了信誉,如何才能挽回?
如果谭定那时候在京城一无所获,他的事业会跌入低谷,失去的信誉如何才能挽回?
对于女儿的婚事,不求利,改求名。
让谭诩和谭慕妍成婚是一条证明自己信誉的出路。
不能让我的好朋友许宏毅的儿子娶不上媳妇,还是这句话。
不负故人所托!
这样的名声谭定需要吗?
也是需要的。
中信堂做的是家具生意,银钱往来不是一两块的碎银子,是对方积攒了很久的钱财,或许是一生的钱财。
任何时代,想要有一套自己的房屋,把房屋里外都装饰得合乎心意,对于普通人来说,要倾其一生的积蓄了,自然要认定一个靠得住,讲信用的人来托付。
这样一条不同的人生轨迹,就是谭定都不能矢口否认。
承本堂在上,宗法规定了女子必须出嫁,不能违背人伦。
或者反过来看,说得直白一些,不允许男人娶不到媳妇,每个男人都得分配到一个女人,所以女子必须出嫁,地方上的宗法族规和衙门官府都是那么约定好的。
所以女儿不能一辈子留在自己的身边,变成儿媳妇就可以了。
自己的父母做了公婆,可以永远留在娘家,对于女子来说,未必不是好结果。
谭定不能否认,在他沉入低谷的时候,女儿的婚事又会沦落到何地,他都要怀疑自己是否会做那样选择。
这就是传言的恶毒之处。
外人不知晓,谭晗与谭慕妍也是异父异母,谭晗心正口快道:“无稽之言,不必自证。”
“是,无稽之言不提。”沈菁走到下首,对谭定深深的一鞠道:“晚辈倾慕令郎已有三年,心意未曾改变,如今晚辈有子,后顾无忧,晚辈也可以承诺与令郎结契以后,不再娶妻。”
沈菁是娶过妻的,谭晗道:“你说了算吗?”
沈菁父母双全,时下男子娶妻,他们都不能做主,甚至都可以不出场,父母能全权包办了。
沈菁道:“二十岁的沈菁说了不算,三十岁的沈菁说了算。”
十年的时间,学业与医术大成,简在帝心,也多多少少挨了一点,他能做了自己的主。
谭定被这事堵得慌,道:“那也不由得你说了算,我家清清白白的孩子,和你在一起总是委屈的,我不允。”
怎么委屈呢,谭诩那么一个温柔漂亮的男子,和男子在一起,外人一看就是谭诩处于下位的。
沈菁一笑,又无奈,但是这件事情就是这样的,沈菁直面自己的欲望,道:“不道参差菜,谁论窈窕淑,愿言捧绣被,来就越人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