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府。
谢路跟随着谢铉到书房,谢铉指向右边的小案道:“你将我与秋崖兄的诗文默出来。”
谢路堵着气没有动。
李峻,字秋崖。今天他启程还乡了,他在京中推波助澜,他做了什么谢路知道,就这样谢铉还特意放下政务过去送行,一送十八里,依依惜别,赋诗一首又一首,在旁人看来两个老头多有情谊的样子,其实是已经不能同立于朝堂的政敌,李峻临去前的最后,还词赋一篇,中间一大篇的典故,涉及了历朝历代的改革家,从战国商君开始,多没有好结果。
请谢铉珍重之意。
谢铉看谢路杵着没有动,倒是笑叹一声‘年轻’,年轻到还不能虚与委蛇的年纪;年轻到不知道这世上的对手,也可能是知己,便也不管他,自去做他的正事。
谢路知道祖父是在栽培他,他的父亲和叔叔们,做官的都放到地方上去了,留他在身边就是磨练他,他忍耐着虚伪把那些诗文辞赋写出来,放置在一边,就来给祖父磨墨。
谢铉在写奏章。
这份奏章必须他捉笔,好好润色不可。
他请求明年加开恩科。
朝廷三年一次春闱,上一次是去年元熙五十三年,如今朝廷的官员以辞官请长假等手段消极敷衍新政者多,既然那些人不想做事,就去招揽别的人来做事,天下人才济济,学子无数,只要权力在手,自然能招募到人手。
明年是元熙五十五年,元熙帝八十大寿,恩泽仕林,可以作为加开恩科的理由,就是开头颂扬陛下的部分,要写得真情实意又花团锦簇才好。
好好的遣词用语把这一段写出来,谢铉搁笔转动手腕,道:“你待县主如何?”
谢路和平乐县主郑荧荧成婚已经几个月了,他们的婚事从有意促成到正式缔结盟约就用了数年,他们做长辈的一诺千金,肝胆相照,也要小辈们欢喜和乐才好。
谢路脸上浮现出笑意,道:“县主灼灼韶华,定神时如清水,闪动时如星辉,乃姑射神人也,孙儿很是爱慕。”
郑荧荧当然是很好了,她遗传了郑家人的美貌,又在元懿太子妃和鲁阳公主膝下长大,独一份的高贵从容,怕是宫里的东阿郡主都尚不及她,而且她的性情又俏皮狡黠,兼具才情,那样的女子,凡俗的男人何能自持,谢路早就为之倾倒了。
谢铉看长孙,嫌弃他没出息的那样儿,道:“已经是你的媳妇了,你要知道怎么做。”
谢路人还在傻笑中,但是显然,没有领会谢铉的意思。
“陶世济还是有些本事,你想想,也学着些。”谢铉拿笔敲了谢路的额头,道:“你这媳妇到底和普通的女子不一样,你要学着服侍。”
提及到已经逝去的好友陶世济,谢路眼中有些黯然,正想着,他要向陶世济学什么,谢铉到底是被李峻点中了,直接说破了。
陶世济能让有妇之夫吴绡与他相好私奔,于男女情场上是有大才的。
谢路现在也需要这项才能。
服侍二字,虽然是玩笑,夫妻之间的地位,也不是永远夫在上,妻在下。
如今谢家是在郑家的庇佑之中,谢路就要尽快的得到郑荧荧的芳心……还不够,更准确的说,是要让郑荧荧尽快的怀孕,生下他们谢家的孩子,他们的联盟才更加的牢固。
怎么才能怀孕,就从多多同房开始。
被直接问及床帏事,都是男人,又是祖孙,没有什么好娇羞的,谢路是低落的,道:“我自是想讨她的欢心,她也愿意给面儿笑一笑,只是笑了就过了,好像没有留下什么。”
他们睡在一起,睡着也快活,只是谢路不满足,他不止想要得到郑荧荧的身体,还想要得到她的心。
显然,从相处的细微之处中,还有快活过后的空虚中,谢路可以感觉到,他还没有得到郑荧荧的心。
和年少男女敏感细腻的感情一比,谢铉这个几十岁的老头儿就粗糙了许多,他日常的私生活很有些好色,除了妻子周氏以外,有名分的妾室就有六名,宠婢宠姬就更多了,这女人一个一个的过,也不过囫囵吞枣罢了,这会儿虽然看中长孙媳妇,也不会细细的给孙儿出主意,只是粗鲁的说道:“要尽快有个孩儿,女人的心,有了孩子就踏实了。”
“孙儿知道了。”谢路并不这样想,但也不与祖父争辩。
谢铉继续写着奏章,似是随便想到随口问道:“惊羽还常围着谭家的老二打转吗?”
“是啊。”
谢路觉得宋惊羽和他同病相怜,想要的人,想要的心,花费数年也没有得到。
不过,宋惊羽和他还是不一样。
他喜欢女人,他和郑荧荧已经成了夫妻,他们是得到众人祝福的,盼望他们百年好合,子孙绵延。
宋惊羽喜欢男人啊,要祝愿他心想事成,那是往歪道上引了,若他们百年好合,就断子绝孙了,祖父这么问,是不是要敲打,要开始管束宋惊羽了。
谢路先出口了,道:“我劝了他很多次,让他丢开吧。总之,和女人在一起才是正经过日子不是。明年要开春闱今年要加开秋闱吗?不如赶他回去好好读书。”
把祖父要说的话先说了,省得他老人家生气。
谢铉笔下一顿,苦笑着轻叹一句‘年轻啊’,就再也不提这个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