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郑焞在这种时候,就不是一个浪漫的人,他不会在这种时刻追加自己的情谊,而是自动打破他深情的光环,作为一个凡俗的人,更加动人,道:“后面我若顺利得封郡公,我不想搬出去住,我还是想和父母住在一个府邸里。”
郡公的府邸已经定下来了,这段时日每天上千个工匠在没日没夜的修缮中,封一个郡公,兴师动众啊!
谭慕妍在这种事情上,是完全依顺郑焞的,道:“就是我们现在还没有口说,不然我都想让你去请辞府邸了,我们一家就这几个人,要那么多的房屋做什么。”
郑焞笑道:“大嫂独居一府,当家做主,一家主母,你不想要吗?”
“我可没大嫂那么厉害,我还惫懒得很。”谭慕妍娇声娇气的道:“我要在大树底下乘凉,府里的那些人事啊,账本啊,我不会管,也不想学,我们就和父母长住。”
谭慕妍自然没有她说的那么不堪用,只是成全郑焞的孝心,承欢于鲁阳公主与郑可贤的膝下,只是,事情急转直下,第二天夜里,清和郡王又病了。
病情反反复复,最终到了凶险的地步。
砰的一声巨响。
皇太孙把无用的汤药连罐子砸碎了,对着几个御医和外来的大夫谩骂废物,情状疯癫,尽失一个储君的气度。
到了此时,只是一个即将丧子的,可怜的父亲罢了。
“爹爹~”反反复复十几天的高烧,把清和郡王赵楒折磨得没有了人样,他这一年在长个头,本来就清瘦,现在一副皮包骨头的摸样。
皇太孙小心翼翼的把赵楒抱着。
“太爷爷在哪里?”赵楒说话已经吃力。
皇太孙带着冀望的笑,道:“太爷爷在给你祈福,九五之尊,必会保佑你平安。”
“哥哥~”
赵栎在这里,握住赵楒一只瘦骨嶙峋的手。
“表哥~”
郑焞也在,握住赵楒另一只瘦骨嶙峋的手。
赵楒的身体已经衰败下来,衰败到身体的机能已经残破,眼前看不清了,他气若游丝的道:“表哥封郡公了吗?”
没有,原本受封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因为赵楒的病情,搁置下了。
郑焞握紧赵楒的手,道:“你要观礼啊。”
“这是天意。”赵楒牵引着两只手,如此就把赵栎和郑焞的手,也拉在一起,赵楒原本灰败的脸色少许转圜,道:“哥哥,表哥,你们要像亲兄弟一样。”
赵栎和郑焞,由着赵楒把他们拉在一起,他们的手连着赵楒的手,紧紧的握着,重重的向赵楒嗯声。
赵栎笑道:“阿焞与我,亲如手足。”
郑焞笑道:“你哥哥也就是我哥哥。”
“姑姑~”
鲁阳公主坐在床榻边上玫瑰椅上,站了起来,让赵楒看见。
赵楒只看见一个模糊的样子,淡笑道:“我先向姑姑告罪……”
小命有阎王等着收呢,赵楒话还没有说完,脸就转向皇太孙,眼泪一滴一滴如泉涌,道:“爹爹,我要死了,您只当我没有做过您的儿子。”
皇太孙心痛如刀搅,还压抑着不能大哭起来。
“还是不行,爹爹失了儿子,怎么能不伤心呢。”赵楒这会儿是回光返照,身体自己能动,攀在皇太孙的身上,道:“儿臣请父王过继郑焞为子,入赵家宗谱,加封郡王,清和郡王!”
“清和郡王,儿臣无此福泽,只能让表哥代替我,向父王尽孝了。”
所有人都震惊了,就是站在宫室里当木头桩子的宫人,都不顾仪态而侧目了。
“爹爹要答应我,否则我这不孝早夭的人,不入轮回,永生永世,世间一缕孤魂!”
皇太孙剜心剔骨一般的悲痛,一叠声的道:“好,好,清和郡王,郑焞……赵焞是大齐的清和郡王了。”
君无戏言,皇太孙是储君,也一样。
赵楒强撑着一口气泄了,整个人在皇太孙的怀里软下来,气息几乎不可探。
郑焞的手还包着赵楒略带了一点体温的手,他弯着身回头,看到自己的生身父母。鲁阳公主缓缓的坐了回去,郑可贤侧身,回避了郑焞的眼神。
郑焞回过头来,怕赵楒听见了,只是小小声的向皇太孙道:“舅舅……”
皇太孙在摇头,在阻止郑焞,他忍住悲戚道:“你去守着爷爷,万不可让他老人家太过悲痛,伤了身子,否则,楒儿大不孝啊!”
郑焞站在这里左右为难。元熙帝八十高龄,赵楒已然不行了,活着的人更加要紧,郑焞站直了身体,急急离去。
剩下的人,再守了赵楒两刻钟,赵栎哭成了泪人,一直在暖和赵楒逐渐冰冷的手脚。
一阵粗重的吐气,赵楒聚起了他生命的最后一口气。
“为我复仇!有人诅咒,致我早丧!”
清和郡王赵楒,带着强烈的不甘,精密的布下这一局,死于元熙五十四年四月初四巳时,年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