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疯癫痴傻,谭逖辞官还乡,谭慕妍也知道了,问了郑焞一句,宋氏是不是在金昌府做了什么于谭逖官声不好的事情。
“收了不该收的银子。”郑焞就是这样说。
谭慕妍大概明白了。
六品官和六品官不一样,通政使司六品经历,做的就是奏章的记录转递整理的事,说翰林院是清水衙门,通政使司更是,层层之下,里面的属官没什么好处可以收,也是不敢收,来往皆是官员,只有六品,只能做小弟的。地方上的六品通判就不一样了,地方是不如京城繁华,但是通判协助府尊掌管兵民、钱谷、户口、赋役、狱讼审理等诸事,这些事情运作起来,要收点好处……很容易的。
万世为人当求权,千里做官只为财,人,就是追求酒色财气四件事。
渴望财富,在渴求中,失之无度,就是这样的下场了,在外人眼里,在谭慕妍眼里,两夫妻扯不清,都不干净。
谭慕妍低头逗弄着阿漪就不再开口了。
郑焞坐过来,抚弄着阿漪的头顶。
现在小孩子不留头,都是剃干净的,多剃几次,小时候多按摩头顶,将来留头发的时候,头发就能长得又浓又密,阿漪是女孩子,尤其要这一份的漂亮。
“担心谭逖的女儿们?”郑焞手罩着阿漪的头,道:“不关她们的事。”
“我没有担忧,伯父还没有罪至剥夺功名,罪及家小,要我说,这样的事,能趁早揭发了也好,不然人的贪欲越来越大,一旦追究起来,罪过越大,祸及全家,女儿们才是受罪。”谭慕妍冷静的说,真罪过大发的时候,家产抄没,妻女没为奴,才是谭芳时谭芳芷面临的结果。
郑焞胸口起伏,道:“是这样。”
“还有什么?”谭慕妍看出了郑焞的异样,问道。
“就是这件事情,处置了谭逖,也是只修理了细枝末节。”
谭慕妍不需要知道起因,结果,郑焞还是能和她说上一句。
余杭的仕宦大族,是一个怎样的仕宦大族?要和谭逖做亲的贺家,只是这个庞然大物的一只触角。沈一之,赵皋,高相荐这三位入过内阁,或者做过吏部户部尚书的的余杭籍大臣为首,沈氏,赵氏,高氏,贺氏,等等,几个大族以联姻,师生等方式连接在一起,有多么庞大呢,三百进士,足以从江东势力中析分出来的另一股势力,已经成为另外一支朋党。
论郑家与这股泛江东势力的摩擦。就具体提一提高相荐吧,他是和唐茂争夺宰辅的人,在反对与默特胡人议和的这件政事中,遭罢免,去职还乡。
追根到底,幕后推手,不单是一个人了,而是以郑家为首的武勋集团,和地域党派的文官集团的争斗。
“明白,死在前面的,挡在前面的,是像伯父一样,没有多少根基的寒门。”
别以为谭慕妍空有美貌和魅惑,只会和郑焞卿卿我我,外面的事情,郑焞和谭慕妍也能说得通。
之后的几日,直到谭逖一家坐船南下,谭慕妍也没有表示,没有邀谭芳时谭芳芷相见劝慰,相送赠别,谭慕妍如今代表了郑家,与郑家的斗争中散落下来的炮灰,谭慕妍不能去抚慰她们,何况谭慕妍也没空闲。
孩子病了。
一病病了俩儿,阿羔和阿漪,一个晚上发热,一个白天发热,作为母亲,谭慕妍哪还有心情顾及别的人,两个孩子,抱得手都酸死了,那还要抱在手里,白日黑夜,没日没夜的守着他们。
又为阿洌悬心,还好阿洌没有事。
“好了好了,宝宝不哭,妹妹都不哭呢。”
大夫瞧了好几拨,刚请了一个好大夫来,阿漪不到两个月,什么都不懂,无知无觉,阿羔这样有点懂事的,更难带,他见了大夫知道害怕了。
谭慕妍给阿羔穿着小衣裳,阿羔已经扒在谭慕妍的身上不放了,拿小褥子裹了他,谭慕妍边哄着孩子,边把他远远的抱开。
屋子里,鲁阳公主,郑可贤,郑焞都在。
“殿下放心,两位大人放心。”如今这个大夫很胸有成竹的样子,道:“春夏之交,万物繁茂,人也是一样,处在‘变蒸’之中,蒸者,蒸其血脉,长其百骸,是孩子在生长,并非病态,依老夫的意思,不可深治,之前吃的药不用吃了,滥用药物,反而会造成五脏受损。”
郑可贤不敢轻信,病了不吃药,万一耽误了病情怎么办,郑可贤焦心的道:“两个孩子烧得红彤彤,不出汗,也无食欲,这两日吃了也吐了,真的不妨事?”
大夫抚须道:“此乃壮热。变者生五脏,蒸者养六腑,变者上气,蒸者体热,此症状只是与伤寒相似罢了,轻则五日,重则七日,过了这个时间自然就消解了。”
郑焞春夏之交也会病一病,他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孩子们继承了他的血脉,也是这样,他向着鲁阳公主和郑可贤说道:“母亲,父亲,先停药看一日,或许不药而愈,也省得他们吃苦了。”
鲁阳公主有几分霸道的,道:“请大夫在集虚小屋候教。”
这样提心吊胆了几日,两个孩子自然而然就好了。
阿羔的乳母许氏脸上不乏疲劳之态,道:“奴婢看了一夜,大哥儿睡得安枕,没有前几夜那般不适了。”
谭慕妍精力有限,两个孩子顾不过来了,阿漪年纪更小,多照顾她一些,这会儿阿羔紧紧搂着她,她贴着孩子正常的体温,笑道:“你也辛苦了,下去睡觉吧。这些天大家都辛苦了,近身伺候哥儿姐儿的人,赏三个月的月例,余者赏一个月。”
在场的人都是赏三个月,众人都欢喜得谢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