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狐疑地看着他,“你不会在打什么坏主意吧?”
“怀疑吗?”红发魔者抬手抚了抚长发,唇角含着一抹别有意味的笑容,“吾确有另有想法。”
我无语:“你该不会——”真的想动手吧?
“魔,可不是汝能轻易掌控的存在,吞佛童子更不是坐以待毙之人。给汝一个建议,对吾掉以轻心,汝会后悔。”
……
呵,挑衅么?
果真道魔不两立,我和这只魔毫无话可说。
“那便看谁技高一筹吧。”
放下狠话,我赶紧从他面前溜走,这魔压迫感太强了,谈话间很容易就被压制,这不太好。
吞佛童子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吾拭目以待。”
3.
都是搞教育的职业,偶尔我们这群修道者是会凑到一起,做点解压的事情。
是说苍你在忙,就是在忙这个吗?
墨尘音:听说通关会送一年份的红烧帝王蟹便当,苍打了快半年了,打的金鎏影和紫荆衣都离家出走了,现在人不齐,急需你的加入。
喂——你们这样真的好吗?有点掉修道者的格调啊!
被抓壮丁的我,无奈只好加入苍的战团,和他组成了开荒弃天帝小分队。
不愧是异度魔界最高BOSS,开打的第一分钟就喜获团灭套餐。
我沉默,开始问他们为什么不开减伤,你们玄宗的宗旨就是boss开大不开减伤,硬抗是吗?
赭杉军说他开了,他是魔气入体掉血掉死的,墨尘音没给他驱散。
是说墨尘音第一个就死了啊!奶妈呢!
赤云染说她下了平摊,但是苍跑了,他没站在圈里。
苍!我迟早给你套布袋。
说多无益,我们又开始了下一轮的开荒弃天帝之战。
弃天帝平摊小手,伤害炸了。
弃天帝:人间的小神,你们尽力了。
团灭结局*2。
我惆怅地点了根安神香。
在团灭第三波之后,我终于忍不住给苍打电话。
切输出吧,求你了,暴力T固然加仇恨,但是这个团除了你就没活下过谁啊!你是打算单刷弃天帝吗?
吞佛神色微妙地看我嘚啵嘚啵的对苍一顿输出,然后挂了电话。
“我太菜了。”我对吞佛说,“不配当苍的队友。”主要是不想再团灭了。
但苍不同意,为了一年份的红烧帝王蟹便当,他非得抓着我继续开荒弃天帝。
是说你的坚持别用在这种地方啊!
在团灭了第五波之后,大家都冷静了下来,补剑缺抽了口烟说要不算了吧,就别打了。
苍话没多说一句,直接开了下一局。
一时间,只能听见房间内大喊跑跑跑,别站输出圈里。救命,那是范围伤害,不要再站在苍身后了。奶妈呢?奶妈死了?为什么不给奶妈扛伤害?
到底是谁建议玩异度魔界开发的新游戏的?恨长风?你完了!我怒开语音给恨长风一顿输出:boss居然还能锁血?现下状态的装备到底是来打弃天帝的,还是来给弃天帝做刮痧的?你到底是不是在逗我!这个boss的正确过关姿势到底是什么?
然后再次喜迎团灭。
我怒而摔手机,当下终于理解了金鎏影和紫荆衣为什么离家出走,是我也受不了这样反反复复不同死法,我要退队!
吞佛问了一句:汝借的东西呢?
说的简单!有本事你试试打弃天帝啊!死的是我又不是你!
然后吞佛就这么顶替了我进入了苍的小队,更离谱的是他加入了之后,团灭剩下的人就变成他和苍。
这游戏是不是看人下饭?我怒而出走。
第二天我顶着深深的黑眼圈去学校,撞到了同样顶着黑眼圈的剑子仙迹。
原来你也在打吗?
剑子仙迹说他和三先天一队,外加一页书、柳生剑影、风之痕几个人,但是也没打过。
他把苍交给他的东西传给我,我们两个人一起叹了气。
我问他他们的队长是谁?
剑子仙迹回我说就是他。
很好的出气筒,我把对苍的仇恨施加到了同门剑子仙迹的身上,并达成了道家办公室二炸穿的成就。
4.
拿到了苍的资料,我夜以继日的陷入研究。难是真的很难,跨专业研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可惜苍现在还在跟弃天帝死磕,没时间过来帮忙,我只好勉强通过吞佛童子的入队申请,让他帮忙整一些无足轻重的资料。
不能怪我防着他,这只魔物不能以寻常道理推断,他太难应对了。
看资料有些累,我揉揉太阳穴,起身离开房间,到外头呼吸新鲜空气。
秋末的空气冰冷中带着一丝难言的愁绪,素洁清冷的月光落入空旷庭院,地上似铺了一层霜雪,安静的像是一层梦境。
无端让人想起那句——记不分明疑是梦,梦来还隔一重帘。
“汝何不放弃。”不知何时跟了出来的吞佛童子,站在我身后。
“你实在很奇怪。”我从头到尾都没弄清楚这只魔到底在想什么,“我很好奇,是因为记忆不存,所以对原来的世界毫无留恋。还是这个世界有什么你必须要留下的原因?”
吞佛姿态优雅地撩开室内垂挂的纱帘,白色透明的布料擦过肩头,显得他那头红发更加艳丽。他用一种礼貌而暧昧的语调问:“汝想知道?”
一头纯粹的发色,却有着这样不纯粹的性格,反差感啊。
我闭上眼,斜靠在栏杆上,“是哦,有时候在想,你这种魔实在复杂。难不成在那个世界,没有你在乎的东西了吗?”
“汝认为呢?”他问。
“我又不了解你,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我吐槽:“不过以我的角度而言,很难想象你会有在乎的东西……感情会让人失控,但你不是那种会因为感情而失控的魔。”
听到我的回答,吞佛童子的眼神浮出一抹暗暗锋芒,“哦……绛深,汝这不是对吾有几分了解嘛。”
“你承认了?”
“冷静,是因为愿意自控。但魔物的感情,向来违背常理,不问缘由,强欲强求,追求极端,猛烈且不留余地。一旦给出,便再无收回之理。”他负手在背,睁开的双眼,很轻易就对上了我的视线,金色的瞳仁如同流淌的业火,既神秘又危险,有种说不出的引诱:“非常纯粹,不是吗?”
“是危险吧。”我呵呵一声。
不问缘由就已经很可怕了,和魔物谈感情怕不是脑子烧坏。
吞佛短促地笑了一声,意有所指:“若汝这般想,一开始便不该招惹魔物。”
“所以我现在不是正在和你划清界限?”
是说谁想招惹他啊,是他自己从奇怪的地方掉下来并砸到我床上的好吗?我根本连避开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他黏上了。
懒得和他多说,休息够了我打算回去继续做研究。
当与他擦肩而过的片刻,吞佛童子稍稍侧头,在我耳边问了一句。
“汝不好奇,另一个世界的汝,与吾是何等关系吗?”
我确实好奇,抿了抿唇终究是没忍住的问了出来。
“与吞佛童子毫无关系的关系。”
那个人眼中所见的,一直是一剑封禅。
……你在逗我?
扭头瞪了一眼吞佛童子,我率先大步走开。
身后的吞佛没有跟来,只是呆在原处,无声欣赏月色的静谧。
5.
月十五,又是月圆。
如吞佛童子出现的那天,硕大的圆月垂落天际,仿佛要坠落一般明晰。
我在院中摆好阵法,看天时将近,准备起坛。
吞佛童子单手负后,好整以暇地看我跑来跑去忙忙碌碌,当真是一点忙都不帮。
我本来也没指望他会配合,但他这样悠闲的样子也确实很拉我的仇恨,好在我马上就要和他说再见,回到自己一个人的快乐单身生活。
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如果能从霹雳学园脱身的话,我会更快乐。
大概是察觉到了我滔天的怨气,吞佛童子睁开眼睛,沉郁的唇边挂着似是而非的笑意,“需要吾帮忙吗?”
“免了。”我果断拒绝,让他帮忙指不定会出现什么意外。
对送走他的这件事,我是势在必得。
“真是无情啊。”他似是遗憾地感叹了一句。
喂!
我绷不住了,说的好像谁对你有情似的。
懒得吐槽他,我加快动作。
烽烟燃起阵法,我站在阵法的中间,指捻法印,脚踏七星,一凝神,平地风倏起。
“伏天王·降天一,玄天阴阳化百气,异五行·开天关,乾妙通神现引门。”
天晦无光,混沌引路。一束神光从天际遥遥降落,搅动乾坤颠倒,风云色变。
我挥袖凝指,印着天罡法威的双仪剑随之出鞘,旋落阵眼,刹那间道门正气冲上天际,与九天神光相交瞬间,磅礴圣气卷风云动山涛,欲将一旁的红发魔者送回原来的世界。
撕裂般的风声,吞佛童子衣袖在风中烈烈而扬,垂眸看着眼前的道者。浅淡的、曾滑落在肩头上的柔软长发,映照着圣洁的清光,催动阵法的动作决然,不带半点犹豫,像是斩断了一切。
忽然,他开口了。
“汝,还是如此天真。”
随着话语的落下,一道掌力,骤然从身后袭来。
“呃——”猝不及防的一掌,血溅在地。与此同时,我忽感周边道门玄气突变,不详魔气冲天而起,一破道门法阵。
“吞佛童子!你!”
他什么时候动的手脚?
似是察觉我的疑惑,身后的魔露出了戏谑的神色,眼帘微抬:“吾说了,对吾掉以轻心,汝会后悔。喝!”
一催掌,不祥的魔气自经脉倒灌而入,混乱的内息,瞬间如火灼烧肺腑。
唇中鲜血滴滴答答地染红衣领。我捻指,强提玄宗道法,纯正罡气经由长剑灌入地气,欲抢回阵法主动权。
无论如何,我都要把这只魔送离,他太危险,会为此处带来不祥的变化。
无声的博弈,魔气、道气相互排斥交杂。力量失衡,天际的通道因此变动,逐渐化作漩涡,过于强大的力量,甚至开始搅动星象。我看到自己的命星,在漩涡深处闪烁,染上红光。
他想强行改变我的命数?这只魔竟然也精通术法。
“如何?再不放手,汝命星将危了。”吞佛童子状似好意的劝慰着,说出的话却无疑在火上浇油。
在我火冒三丈的头上浇油。
真的是佛都要冒火,我忍着体内的伤势,一字一顿问:“你到底想做什么?吞佛童子!”
“汝说呢?”到这个时候了,他还是丝毫不显露心绪,一如刚开始认识那般,此魔毫无常理可推。
火焰席卷,将周边一切熊熊燃烧,消逝的道门法阵下,是如锁链一般的魔族法阵。
糟了!
两道不同的力量不知何时开始互相纠缠,宛如锁链一般,自地面交错而起。
入体的魔气,逆反不容的内力,在体内留下火焰一般的咒印。道魔不立,我顿受冲击,张唇吐出一大口鲜血。
“汝不是好奇,在另一个世界,吾与汝,曾发生何事?”吞佛童子自背后观视眼前熟悉的背影和地面不断滴落的血液,俯下身,在我耳边道:“吾,亲手杀了汝。”
我:!
比起此事,更让我惊讶的是天际属于我的命星竟开始逐渐移位,若隐若现的星象融入其中,让原本澄澈的光芒为之一变,显出几分晦暗。
我心下急转,刹那间明白吞佛目的。
他要将我与他的命数强行缚在一起,以我的命数掩盖他非此间的命数,迫我入魔。
明白了吞佛童子的打算,我开始后悔为了避免麻烦,没叫苍过来帮忙。
更多的鲜血从唇边溢出,我终于还是没支撑住,手中长剑滑落。失去道宗内力,天际混乱的漩涡轰然散开,化作点点星光落在被火灼烧至荒芜的小院中。
若不是情况不对,我还挺想吐槽一下这风景不错。
目的达成,吞佛童子挥手收起火焰,魔族法阵轰然一散。
飞散的火星,自沉沉夜色中灼灼,与天际坠落的碎光交辉,宛如落花般旋转。道者鲜红的血液,染红的白色宽袖,熟悉又不熟悉的一幕,好似在此刻画上句点。
我倒落在另一只魔的手上,睁开的眼睛,看见一丝滑落的红发。
“你满意了?”因为道魔两道力量在体内冲突而不能动,我只能忍着伤势,朝一旁的红发魔族发脾气,冷着声音道:“说吧,你留下来到底要做什么?”
“哦,”他似乎有些讶异,眸子缓缓投注在我身上,眼神轻渺,“比吾想象中的更冷静嘛。”
我瞥了他一眼,语气依旧冷静:“技不如人,没什么好生气。”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汝会失手也是该然。”
额头冒起一根青筋,是说被魔暗算就已经有几分火气了,这魔还敢火上浇油,“你就想说这个?”
“这嘛……”察觉到我又快被气得吐血,吞佛终于好心的停了继续刺激我的话语,视线慢悠悠地滑过我被鲜血染红的衣领,“汝伤势颇重。”
他还好意思说?我呵呵哒冷笑:“你以为这是拜谁所赐?”
“哈。”听到我气急的谴责,他略一静默,忽而弯腰把动弹不得的我抱起,慢条斯理地说:“吾为汝疗伤吧。”
喂!
我一惊,他给我疗伤,那我会死的更快吧?
“如何,不信任吾吗?”
吞佛童子迈动步伐,动作沉稳而轻巧地往房间走去,层层垂挂的白色薄纱擦过他的肩头,发出轻微的声响。月色下,魔者的神情一如往昔,略带戏谑的眼眸,薄唇微微开启,话语无情亦动人。
“可惜,汝无第二个选择。”
……
不容拒绝的语气,不容拒绝的现实。
此间唯有永恒不变的月色,如雾弥漫,将一切声音与事物摒弃在空间之外。
沉稳的脚步声敲击地板,半掩的房门随来人步伐开启。吞佛童子拥着无法动弹的我,缓缓步入黑暗之中。
*
第二天,龙宿收到一封辞职信。
云中君身染魔气,需要闭关一段时间,无法来学校上课。
剑子仙迹把这个消息告知班上学生的时候,引起了一阵热烈讨论。
当然,据可能性最高的猜测,是云中君玩弄别人的感情不踩刹车,玩出火来了。
至于真相如何,到学期结束都没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