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夫人好……”旭泱行了一个小辈面见长辈的礼节。
宋夫人急忙拦下,“使不得,殿下身份尊贵,罪妇如何敢当?”
又见旭泱执意行完礼起身,搀着宋夫人坐下,乖巧哄着宋夫人开心。
宋期跟着宋夫人身边的老嬷嬷去一旁寻了套茶具,坐在宋夫人另一旁安静煮茶。又将茶盏放到几人身前小桌上,待到给旭泱时,又带着歉意,“还请殿下将就。”
旭泱抱着宋夫人撒娇道,“您看,郎君这区别对待,我风餐露宿惯了,更何况这茶煮的恰到好处,寻常女郎谁能喝到他亲手煮的茶,您儿子还这般多想。”
宋夫人从前与靖远侯在边关时,也算是看着旭泱从小女郎长成威风凛凛的长公主的,那时也是极为喜爱旭泱的,也将旭泱对自家儿郎的心思看在眼里。
宋夫人抬手指了指旭泱,笑道,“殿下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又看向安静旁坐的儿子,“吾儿这寡言的性子,不讨女孩子喜欢,殿下莫要放在心上。”她又叹声,“朝堂复杂,你们可要互相照顾呀。”
三人又聊了许久,午后两人才依依不舍的离开,又约好下次有机会再来探望。
马车行驶至长公主名下的一处私人田庄,两人换上备好的红色衣衫。
石榴色滚金边齐胸襦裙衬得少女容颜越发明艳灵动,好似一个远离朝堂、娇宠长大的普通人家小女郎。
绯色衣袍的年轻公子也与往日风格迥然不同,显出一些风流公子的模样,举手抬足间隐隐带着几分闲适慵懒,眉眼间含着几分勾魂摄魄的漂亮神采。
两人站在一处,俨然是一对情投意合、郎情妾意的眷侣。
却偏偏爱意让人产生胆怯,生怕听得对方的拒绝。
旭泱眼神流转,悄悄放下衣袖,遮掩着抬手牵起郎君。
她眉眼含羞,磕磕巴巴走在前面,“我、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却不知此刻毫无反抗意思被牵着的那人,眼神热切而专注得瞧她,温柔应和,“殿下眼中的好地方,一定是极好的存在。”
两人奔跑者穿过构建精巧的屋舍,走过鸟儿啼鸣的林子,眼前豁然开朗,大片大片的红色紫色、洁白映入眼帘,阵阵淡雅花香扑面而来,竟是漫山遍野的山茶花!
旭泱侧着脑袋看向目光凝滞的郎君,“如何,这景色子殷可还满意?”
“殿下,殿下这山茶养护的极好,一定费了很多心思吧。”
旭泱不答反问,“你且说说,如何看的出?”
“我曾略读过一二种植花木的书,山茶多长于南方,惧风喜阳,有需要适合的土质,还有许多养护的细节需要仔细处理,稍不注意可能就会枯萎。殿下这漫山遍野的茶花,香气清雅,花朵娇艳,又有多种花色形态,实乃一处宝地盛景,让人为之惊叹。”
“不错。”女郎颇为自得,“这些是我甫元七年种下的,那年为了这些茶花,我请来了都城里最好的花匠,仔细勘查地形地质,又一株株挑选花木,那花娇气得紧……”
她凑近郎君,纤细指尖勾起他散落在耳边的一缕鬓发,缓慢缠绕,言语间意有所指,“那山茶花,世人夸赞它谦逊高洁、端庄雅致,可我眼中的山茶花,除了这些,更多的是它的坚贞不屈,却又娇纵任性,一时不注意,整朵落下来,性子刚烈却实在难养。”
宋期声音轻颤,喉结滚动,声音带着些难言的沙哑,不知是为谁发问:“可殿下,您还是没有抛弃它,不是么?”
他似是为了花倾诉,“可殿下,您已经做得很好了,您让这一山的茶花有了盛开的机会,它的凋零让下一次的枝头开出了更多的花。”
“是啊,你瞧,我能把它照顾的好好地,哪怕需要再多的时间,我也希望这花能重新开在枝头,它固然在我面前有脆弱不堪的时候,我也要把它捧回那高高的枝上,让世人仰慕它的风华、赞叹它的坚贞。”
“殿下为它付出了许多,又该拿什么报答?”
“子殷,你知道的,我这人不愿分享,我愿它是让世人仰望的存在,但有朝一日,我希望能得到它唯一的爱,唯一、永远、忠诚的心。”
宋期眼眶微红,内心酸涩。
他想,可此时此刻的山茶花,开的不够好,还回不到枝头,也不敢轻易交付仅剩的那颗心,尽管这颗心已经为她跳动不止。
可它不知何时,或许是泥泞满身,内心也滋生了污浊阴暗,竟也妄想让它倾心的爱人,也与它交换,换取同样永远、真挚的爱。
这样才能挣扎着活下去,捧着珍宝活成爱人最爱的模样。
宋期与她视线交汇,又怯懦不敢道出心意,强下压翻滚的心绪,狼狈地懦弱地别开了视线。
许久装作不懂的模样,他呢喃低语:“那……子殷希望殿下能够早日达成心愿。”
旭泱从他的挣扎神情中看出些许端倪:“好啦,是我心急了,来日方长,总有一天,我愿他能说出自己的心意。”
宋期垂下眼,不再应答。
隐约有什么落在他发梢上,旭泱轻柔别在他丹红宝石发冠上,绯红衣衫的儿郎发上一朵鲜红美艳的重瓣山茶,越发显出几分与平日里反差鲜明的惑人漂亮来。
女郎玉指勾起他下颌,仔细端详,又在他唇角落下一吻,满意得看见一抹胭脂色,轻咬他耳朵:“小郎君生的一副好颜色,莫不是山野间的茶花妖?”
宋期白皙清冷的脸染上霞红,又转头,敛袖抬手折下一支开的正好的贞桐山茗递给她,“有殿下珠玉在前,子殷不敢当。”
远处传来袅袅炊烟,不知不觉已近黄昏,不远处传来灵雨扶风他们的声音,两人各自平复着心绪装得一脸平静,下山时各怀心思,又默契想到,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