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嘻嘻地笑起来,话里隐晦的含义愈发龌龊。
小汤姆原本发白的脸在他们你来我往的对话中浸红了,他提高声音试图夺回注意,徒劳无功地解释:
“我说的都是真的,我表哥就是因为被人鱼抓了胳膊!当天没有事,可第二天整只胳膊一动也不能动,完全废掉了!”
“雷格蒙、约克,你们俩注意点。小汤姆和阿尔还在这儿呢。”鲁伯特清了清嗓子,提醒道。
“小汤姆不小了,他该懂了。”
雷格蒙冲小汤姆挤眉弄眼。小汤姆的脸红得更厉害,他窘迫地别过脸去,缩着肩膀,不敢看雷格蒙和约克,嘴里却还在小声地嘟囔:“这都是真的,我没骗人。”
“我是不在乎人鱼是贵族小姐还是丑八怪,能让我爽就够本了。”约克笑容猥琐,他又看向此刻蜷缩着身子、他们中年龄最小的阿尔:
“你呢?雀斑脸,你尝过女人滋味了没有?”
阿尔没怎么留意船员们的谈话,他们总是只顾着那档子事,她觉得既无聊又没有意义,宁可放空脑子发怔,也不愿意让那些肮脏的调笑污染自己的耳朵。
外面风雨交加,连带着船舱里的气温也下降了不少,阿尔被冷得直想打哆嗦,甚至觉得此时自己一张开嘴,话还未必说出口,牙齿便要先打起架来。
“我……”
方才一直保持沉默的她只说了这一个字,鲁伯特就帮她把话挡了回去:
“歪脖子约克,你还好意思问人家阿尔,你自己穷得叮当响,兜里有几个钱睡女人?”
约克从破锣般的嗓子里发出尖锐难听的一声怪笑,他的目光油腻腻地停留在阿尔冻得青白的脸上。
“这里也没有别人,雀斑脸,你到底尝没尝过?想不想尝尝?”
“没有。”
她瞪着那双漂亮的蓝眼睛瞧着面前仪表邋遢的男人,阿尔不得不佩服自己的适应力,这才过了多久?和这样的人对话竟然已经不再令她想要呕吐了。
“这好办,我——”
“约克!”
鲁伯特忍无可忍地叱道。船舱里除了小汤姆以外的水手纷纷偷笑起来,约克面上虽是满不在乎,心里却无疑是忌惮资历颇深的鲁伯特,不得不乖乖闭上了嘴。
“一天到晚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让大副和船长听见了,小心给你两鞭子。”鲁伯特瞪着约克,板着脸警告这个坏心思昭然若揭的年轻水手。
“就他们姓斯皮勒的事多。”
约克用很小的声音抱怨了一句。鲁伯特放开怀里的母羊,上来就打了他脑袋一下,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却没再说他什么,而是转过身跟大家宣布:
“睡觉吧!不早了,等会儿就要轮到我们起来干活了!”
船舱里立时一片怨声载道。
鼻子上长着疖子的巴洛趁机抱住了原本待在鲁伯特怀里的那只羊,裴吉不甘示弱地要和他争抢。不过,这两个人又很快由争夺变成协商,凑在一起不知道在嘀咕着什么。
小汤姆走过来,挨着阿尔,他天生皮肤生得薄,一旦脸红就不容易消掉,方才的红晕还没来得及褪去,脸庞很像是刚成熟的苹果。
他胆战心惊地,用才有点变声势头的声音问她:
“阿尔,今晚咱俩还一起在边上睡好吗?”
她望着那一扇狭小的舷窗,外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母羊哀哀地叫了两声,旋即淹没在不怀好意的窃窃私语里。
阿尔的没有立刻应允使得小汤姆的脸上充满了乞求之色。他把眼睛睁得大大的,显出一种令人无法拒绝的可怜,他们不远处的那片“窃窃私语”已经开始变得有些“吵闹”。
阿尔咬住嘴唇,向着小汤姆点了点头,他们没有再出声交流,低着头不去看身边的其他人。
一如之前的那些夜晚,阿尔和小汤姆轻手轻脚地把被褥搬到最角落,船上两个最渺小、最瘦弱的人紧紧闭上双眼,休憩在一处。
雨水拍打着甲板,海浪冲撞着船身。
海船外的风雨似乎更大了一些,他们起起伏伏,顺着波浪时而下沉,时而上浮。
阿尔蜷缩着身子,假装没有听到羊叫,同时避开了小汤姆想要牵住她、向她寻求慰藉的手。
很遗憾,绝大多数时候,她只能自私地保全自己,做个冷漠的旁观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