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众人,气氛终于轻松自在起来。
钱浅又陪了一会儿,才跟云王夫妇一同离去,将给新婚燕尔的小两口留出空间。
洞房之中,裕王揽着钱绵绵,踏实而满足。
“绵绵,自打我记事以来,我就盼望有一个全身心都独属于我的人。如今,我终于可以了却这个心愿了。”
昏黄的灯光从头顶的烛台落下,王宥言的目光落在钱绵绵身上,贪婪而迫切。
钱绵绵莫名觉得,好像掉进了他亲自吐丝编织的柔软蛛网中,这一生,再也逃不开了。
好在,她并不想逃。
她巴不得,他的网再结得厚一些,她就安安心心的待在茧中,与世隔绝,过他们自己的小日子。
王宥言亲吻着钱绵绵娇软的唇:“我的小鹿精,终于彻彻底底属于我了……”
钱绵绵脸蛋红彤彤的,被亲的晕头转向,却一本正经地纠正道:“你也是我的!”
娇憨的模样让王宥言彻底缴械:“好绵绵,我是你的!只要你想要,我愿意把心挖出来献给你!”
红烛暖帐里,春宵一刻值千金。
*
次日,裕王独自一人去了软禁生母白萍的别院。
王宥言唇角含笑,端起粥碗坐到了白萍的素舆旁边,“母亲,我终于与绵绵成婚了,你为我高兴吗?”
白萍扬起手,将王宥言的头扇得一偏,满脸厌恶地骂:“你这个废物!简直浪费我的一番心血!”
王宥言好像没听到母亲的责骂。
他唇角笑意不停,用勺子舀起一勺粥递到了白萍嘴边,“母亲,绵绵终于完完全全属于我了,我们会比翼双飞,白头偕老。你羡慕吗?”
“我羡慕个屁!”白萍觉得他可笑至极,“我苦心经营这么多年,难道是为了让你娶这种懦弱无能的贱人吗?”
王宥言眼神冷下来,好似失手一般将滚烫的粥碗扣到了白萍的手上。
白萍惨叫声响起,王宥言地笑意却愈发地深了,“哎呀!母亲怎能如此不小心呢?”
他对身后听到白萍呼声赶来的侍女说:“粥被夫人不小心打翻了,再去盛一碗来。”
侍女看着白萍通红的手背不敢吭声,匆匆去盛。
白萍瞳孔地震,好像一直以来认定的事物崩塌了,“言儿,你……”
“感受如何?母亲,这感受如何?”王宥言好整以暇,眼里爬过一丝兴奋的愉悦。
白萍眉心一跳,觉得这一幕,好像似曾相识。
是了,有一年夏日,她也将滚烫的粥浇在了王宥言的肩膀上,她任他哭嚎,不许他脱下衣裳。待听到了皇帝匆匆的脚步,她才将那衣领拉开。被热粥敷过的细嫩肩膀直接带下了一层皮,血淋淋的,让皇帝心疼了好一阵子。
白萍倒吸口冷气,忍着巨痛露出乞求地神色:“言儿,你别这样……”
“嘘……”
王宥言让她噤声,白萍当即不敢再出声。
侍女又送上了一碗粥,丝毫不敢停留,立即转身离去。
房间里溢起了王宥言的一丝轻笑,他再次端起粥碗,笑吟吟地说:“真乖。来,喝粥。”
儿子的笑容中夹杂阴翳与疯癫,白萍心底脆然升起无尽的恐惧,声音颤抖地唤道:“言儿……”
“喝粥。”王宥言冷冷地重复。
白萍泪水滚落,将滚烫的粥含在口中,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
这一幕,也曾发生过。
她让幼小的王宥言吃滚烫的东西,在口中烫出许多溃疡,医士以为是缺乏营养,得了不少皇帝赐下的补品。
白萍心底泛寒,不停地哭泣:“言儿,母亲知错了,母亲真的知错了。母亲也是第一次为人母,有许多做的不好的地方,言儿不要与母亲计较啊!”
“母亲教养儿子这许多年,实在不易。如今我长大成婚了,该是儿子报答母亲的时刻了。”王宥言抓过白萍的手,手指轻揉着那片通红。
原就是烫伤,触碰之下火辣辣的更加痛苦忍受。
白萍挣扎一番甩开他的手,又怕他生气,重新拉住他说:“言儿,母亲是疼爱你的,你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只是我不知道如何才能成为一个好母亲。我知道我做的不好,日后我一定改,我一定好好学会如何成为一个好母亲!言儿,你相信母亲好不好?!”
王宥言被她激出一二火气来,反问道:“你可知你这番胡扯有多么拙劣可笑?宫里还有一位皇后、三位皇妃,兄弟姊妹中,我排行第六。母亲又不是瞎的,怎会看不到后妃如何疼爱子女?更何况……”
他伸手掰过白萍的下巴,继续质问:“你明明对我那五个兄弟姐妹很好的啊!你会陪他们放纸鸢、哄他们吃糕点,二皇兄砸碎了你心爱的茶盏,你一声责骂都没有,却等他离去之后,要我赤脚站在那茶盏碎片之上。”
王宥言指尖触到她脸上被钱浅割伤留下的疤痕,顿时收敛怒容。
他盯着那个刀疤,细细摸索,再次露出笑意,“母亲,你要儿子,如何报你的恩啊?!”
白萍终于明白,他再不是那个逆来顺受、任她打骂的儿子了,她哄不好他了。
于是,她咬牙切齿地叫骂:“你这个猪狗不如的孽畜!竟敢如此对待生养你的母亲!举头三尺有神明,你如此大逆不道,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王宥言闻言捧腹大笑:“母亲在说什么啊?你难道不记得了吗?儿时,我哭着对您说疼,您还记得是怎样答复儿子的吗?您说,疼爱、疼爱,疼即是爱啊!儿子如今长大了,是时候要回报母亲的恩情了。所以儿子也要对母亲您,”
他腾然躬身到白萍的面前,直视着那双眼睛,一字一句掷向她:“极、尽、疼、爱、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王宥言扬天大笑,笑声止都止不住,宛若地狱里爬上来的阎罗刹来向她讨债。
白萍怕得浑身颤抖,哭得恹恹缩缩,“言儿,你不能这么对我……言儿……”
“母亲总是不如儿子当年听话,”王宥言抚摸着白萍的残腿,“否则儿子也不用花费这么大功夫,才能让母亲安安静静、老老实实地呆在院中。”
白萍闻言瞪大双眼,她一直以为她的双腿废掉是因为钱浅,这么久以来,她无时无刻不想扒了她的筋、剥了她的皮。她万万也没想到,这一切竟是她的亲生儿子所为!
那双眼睛的阴冷之气,好似毒蛇般从白萍脚底盘旋而上,紧紧裹住了她。
王宥言目不转睛地盯着白萍的表情,享受着那骤然看破后地惊恐愕然,快要按耐不住喉间痉挛般的爽意。
他明明在笑着,却透着让人毛骨悚然的恐怖之感,“母亲教养了儿子这么多年,儿子总该让您查验一下,您教养的成果如何,您说是不是啊?”
随即,他笑得的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母亲,我真的很高兴。儿子此生所求,不过拥有一个全心全意待我的人。如今,我有了绵绵。我唯剩的心愿,便好好回报母亲了。”
“至此,儿子的所有心愿,就全部达成了。”
白萍不寒而栗,叫骂道:“孽畜!你不如直接杀了我!”
“母亲说笑了,我怎么会杀您呢?我相信,您也没有自戕的勇气。”王宥言捋顺白萍因打他而乱掉的发丝,“母亲安心,咱们母慈子孝的场面,终会实现的。”
他随即甩袖,大步离去,深藏功与名。
周围回荡着白萍凄厉地号啕声,王宥言站在门口闭上眼睛,细细地品味着其中的绝望,心情异常欢愉。
*
锦绵阁如今生意红火得很。
裕王妃的开的铺子,皇太女、安庆侯、云王夫妇加持着,生意自开年时一下子就爆了。夏锦时为了分摊压力,提议开家分店,钱浅和钱绵绵都同意了。
陈亦庭正式成为新店的掌柜,每个店都又添了账房先生,只是最终对账时还是他负责。
如今铺子又拿到了一些稀罕布料,给富贵人家定制些高端奢侈的衣裳,便不再以物美价廉而闻名了。
钱浅知道夏锦时忙,耐心地等在铺子里。
但很快她就发现,夏锦时不止是忙,还在刻意避着她。
钱浅心中的念头愈发笃定,趁夏锦时回屋放东西的时候,开口问:“你与昌王相熟?”
夏锦时一脸惊恐:“他跟你说什么了?”
果然。
钱浅摸着下巴思考,觉得诈一诈她是不是不大合适?可若直接问,她不愿说怎么办?
谁知夏锦时见她不语,急急辩驳道:“你莫要听他胡诌!我早已与他划清界限,此后再无瓜葛!与你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我从未去找过他!”
钱浅心说:好么,还没问就要吐干净了!
她轻叹口气,说:“好,我只听你讲。”
夏锦时见她面色阴晴不定,老老实实交代。
“我早前不是说过,以前我是给人做脏事吗?实际就是在给他做。”
“但,我是被他骗的。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做的是脏事!”
“我十六就跟了他,他说他能帮我脱罪籍,又说喜欢我、要娶我。我那时候傻,他说什么我都信。他说遇到阻碍,我就帮他去平;他说有人想陷害他,我就帮他去铲除;他说有宏图志向,我就帮他去实现。”
“我跟了他三年,人也给了他,心也给了他,最后才得知,全都是骗我的。”
夏锦时说着,眼泪陡然滚落,被她草草胡乱一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