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妇人拎着个篮子,脸上丝毫不掩饰怨气与愤然,问夏锦时:“你就是钱浅?”
钱浅愣了一下,刚想说话,夏锦时却抢先一步反问道:“你谁啊?这是不是你干的……”
夏锦时话音未落,那妇人突然从篮子里拿出个碗似的东西就扬了过来。
夏锦时是练家子,反应极其迅捷,抬手手臂就挡了回去。
然而对方泼过来的东西是墨汁,虽然挡住了一些,但黑漆漆的墨汁大部分还是泼到了她身上,也溅了一些到钱浅身上。
钱浅急道:“你们干什么?!我是钱浅!有事冲我……”
夏锦时却根本不废话,直接飞起一脚将那妇人踹翻在地,“老娘打死你!”
孙烨顾不得栓马车,已快速掠至二人身前,朝人群大吼:“干什么你们!”
“臭贱货!还敢打人!”
“报官!”
“一窝子罪籍、贱人,狼狈为奸!”
“破烂货!仗着几分姿色招蜂引蝶!还有脸开铺子!”
“我呸!水性杨花,真下贱!”
钱浅从未经历过这种场面,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夏锦时扒着孙烨阻拦的胳膊,扯着嗓子跟她们吵:“放什么屁!胡说八道什么呢你们?!”
“我们胡说八道?现在满京都城谁不知道这个贱人勾引云王不成,又去勾引安庆侯?”
“还周旋在尘毅郡王和许多世家公子身边,与许多人都纠缠不清!”
“据说她早与一个罪籍男子滚到一起了!”
“不要脸!宋侯那样的人物,岂是你能玷污的!”
孙烨气得大骂:“胡说八道!简直胡说八道!”
夏锦时则更为直接,“你个老泼妇!老娘撕烂你的嘴!”
她一下子扑上去将诬陷钱浅的胖妇人压到在地,左右开弓地开扇耳光。可旁边又有人拉住她的手,还有人薅住了她的头发。
孙烨刚帮夏锦时推开一个上手撕巴她的妇人,就见人群中也不知道谁突然扔来个鸡蛋,砸在了钱浅的脸上,
孙烨连忙扯回夏锦时,用身躯尽量地挡住飞来的鸡蛋、土豆、菜叶之类的杂物,无能狂怒道:“泼妇!你们胆敢伤我家夫人!侯爷定会拿你们问罪!”
夏锦时被土豆砸中,疼得发怒,再次与人打起来。
可对方大都是一群妇人,全无招式和章法,就是揪头发、拽衣服,又掐又挠。
人太多,又是近距离连拉带扯的,夏锦时有功夫在身,却完全施展不出来。
钱浅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她自认为早已洞悉这世间百态、芸芸众生。人人都会绕着老虎、狮子走,但没人会避让蚂蚁。所以她平常时与人和睦相处,一旦遇事便会以强悍的态度相对,让对方看到自己的底线和敢于为此豁出一切的决心,以此威吓对手。
可皇太女王宥知居然散步谣言,利用这群乌合之众无脑跟风,来污蔑、踩踏她。
一个人欺负一个人,是霸凌,十个人欺负一个人,也是霸凌,可若成千上万人都欺负她呢?那些人就不会觉得自己在欺负人,她们觉得她们代表了正义,在替天行道!
没人愿意听她辩解,也不会有人相信她,她们只想看热闹、再趁机踩上一脚!
钱浅无法当街杀人,否则就算是宋十安的侯爵身份,只怕也很难保她全身而退。
人群大都是妇人,连孙烨不好下重手,只能一个一个连推再拽的,将夏锦时扯了回来。
“别打了!快!我挡着她们,你们先走!”
孙烨护着二人,奋力冲向人群包围圈的薄弱之处。
还有人叫道:“别让她们跑了!”
三人也不知挨了多少打,总算冲出了人群,依旧有乱七八糟的东西再朝二人飞来。
孙烨一边挨打一边阻挡人群,“快跑!”
钱浅只得与夏锦时拉着手跑走了。
不久,李为带了两队人匆匆赶到,解救下被人揪着打的孙烨,把闹事的人群围了起来。
*
钱浅与夏锦时满身狼狈,狂奔过两条街巷,突然一辆马车突兀地横在面前。
夏锦时刚摆起战斗姿势,右胸口就中了一支短短的箭矢。
“夏夏!”钱浅惊叫挡在夏锦时身前,对马车上的蒙面人大叫道:“别杀她!你们要杀的人是我!不要伤……”
噗一声闷响,钱浅右肩也中了一箭。
“钱浅!”夏锦时想扒拉钱浅,眼前却有点发晕。
钱浅咬牙忍着痛楚,对马车上下来的两人求道:“你们杀我就好!求求你们,放过她吧!”
夏锦时站立不住跪倒,“卑鄙……竟然,下药……”
钱浅也晕眩传来直接摔倒,却强撑着一口气,揪着来人的衣角说:“放过,她……”
钱浅随即便失去了知觉,夏锦时眼睁睁地看着被那人抗上肩,使劲儿抬了抬手,最终还是无力地垂了下去。
另一个人扛起了夏锦时,问扛着钱浅的人:“她怎么办?”
那人将钱浅递给马车里的人,说:“主君不让杀她,扔旁边儿巷子里去!”
*
锦绵阁门口,马蹄疾驰声传来。
宋十安看着铺子前的一片狼藉,愤怒吼道:“全部拿下!”
人们被士兵们团团围住,面对闪着寒光的刀锋,没人敢动分毫,却不断叫骂。
“你们不去抓那个贱人!却对我们持刀相向,还有没有天理啊!”一个妇人撒泼喊叫。
又一个人年轻些的女子不甘叫嚷道:“宋侯爷!你千万莫被那贱人骗了!她水性杨花……”
宋十安抬手指向那两人对李为喝道:“记住她们俩,污蔑本侯夫人,我安庆侯府必追究到底!”
“是!侯爷!”李为大声应和。
宋十安看向头发散乱、一身狼藉的孙烨,问:“怎么回事?夫人呢!”
孙烨苦着一张脸,“不知发生了何事,我们到时铺子就这样了!然后这群疯妇就污蔑夫人,又打又骂的。我好不容易才拦住她们,让夏姑娘先带夫人走了!”
宋十安对李为道:“李为!叫知府严审!必要查出主使者!”
他咬牙切齿地扫过人群,“还有!告诉知府,今日伤人者,必严惩不贷!”
宋十安调转马头,先跑去了钱浅家,谁料钱绵绵和裕王说她们根本没回来。
他心里一紧,心底生出不详的预感。
孙烨更是满脸慌张:“怎么会没回来?路上没见着她们啊!会不会是去乐坊了?”
宋十安紧张地说:“我去乐坊看看!你去通知李为,立即调集人马全城去找!”
宋十安还没到乐坊,便有人匆匆来报,“侯爷!有人在兴福前街发现了一个姑娘中箭,如今昏迷不醒!”
他心一沉,策马疾驰而去。
夏锦时已被抬上担架。
宋十安急急跳下马,“夏姑娘!夏姑娘!钱浅在哪?钱浅在哪!”
李为赶忙道:“侯爷,夏姑娘昏过去了……”
宋十安手脚冰凉,有一瞬间的茫然,喃喃道:“发生了何事?究竟发生何事!”
李为赶忙道:“侯爷先莫慌,咱们要先找到夫人!”
宋十安按下心慌与心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调集所有人,在四周细细查访,是否有人看到可疑人员或车辆!加强所有城门警戒,对进出城门之人仔细盘查!还有,去把城门这一个时辰内在值的守卫叫来侯府,我要亲自问话!”
“是!”李为领命去了。
宋十安又对抬着担架的人说:“把人送去侯府!快请医士来!”
*
协同治安的凌云军全部出动,动静儿着实不小。
很快,几乎家家户户都知道出了大事。
宋公府,柳彦茹笑着问宋十晏,“夫君,安弟不肯早些把弟妹带来,非要等午饭正时,是否还是担心母亲会为难弟妹?”
宋十晏点点头,“约莫是吧!”
柳彦茹问:“母亲若对弟妹态度不好,那以后咱们就多去他们府上坐坐吧?我还挺喜欢弟妹的……”
柳彦茹话未说完,侍从匆匆来唤:“大公子、夫人,国公唤你们赶紧过去。”
二人对视一眼,立即就去了。
宋乾一脸严肃,未等二人进门便直接说:“安儿那似乎出了些事,你们快去看看!”
宋十晏夫妇知道出了事,连忙应道:“父亲别急,我们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