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钱浅认真地看医士给宋十安处理伤口,轻声说:“没听瓦逋奇说,出卖侯爷的人会来么?再留他们活几天。”
李为顿时就明白了,“姑娘是说,等他说的瀚人到了,再一窝端?”
“你手劲儿轻一点!”钱浅斥了句医士,然后才继续对李为说:“咱们现在与他们人手相当,不知那瀚人会带多少人来。你最好再去调两队人过来,稳妥些。”
“明白!”李为领命行礼退下了。
钱浅又对孙烨说:“端盆热水来,我要给他擦身。”
“是!”孙烨应了,也出去了。
宋十安看着不可思议的一幕幕,忍不住问:“这是,怎么回事?”
钱浅冲他笑笑,语气轻佻调笑道:“女土匪劫色。”
两个医士给宋十安处理好伤口,说他没有大碍,好好养伤就行了。钱浅再三跟他们确认了宋十安没中毒,终于放下心。
孙烨端来热水,又亲自去熬药、煲粥。
钱浅给宋十安细细地擦了身,洗了头,又喂他吃了粥,喝了药,才感觉揪着的心渐渐平复。
晚间,钱浅与瓦逋奇一起吃了饭,又靠在吕佐怀里玩了会儿弩箭。
她箭箭命中,瓦逋奇连连称赞,觉得她这个小土匪头子也算有几分本事。
李为还在小声跟宋十安吹牛,“真的侯爷,钱姑娘颇有大将之风,若能为我军所用,定是个极好的谋士……”
见钱浅进来,李为笑呵呵站起身,“姑娘回来啦!”
孙烨傻乎乎地问:“姑娘,今天我们还在这打地铺吗?”
李为踹他一脚,“是不是傻?”
“都出去!”钱浅把人赶走,坐在床边洗脚。
宋十安语气带着几分玩味:“听闻大当家这几晚,屋里至少要留宿三个男人的。今日怎么不留了?”
钱浅擦干脚,躺到他身边,“因为我是个喜新厌旧的土匪。”
知道他就在身边,没有生命危险,钱浅觉得很心安,闭上了眼睛。
宋十安良久轻叹一声,“浅浅,为何不想见我,又不顾危险来救我?”
钱浅没有睁眼,只是轻声说:“因为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你被人欺负。”
*
清晨醒来,宋十安注视着缩在怀里的人,整个人都被难以言喻的温软浸泡着。他真想就这样与她一生一世,永不分离。可他总是摸不清她的心思,不明白她为何总是推开他,她明明,这样在乎他。
见她似乎要醒,宋十安赶紧闭上眼睛,希望她可以在他怀里多一会儿,再多一会儿。
钱浅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居然抱着宋十安,手还压在他的伤处,赶忙缩回。
她支起身体端详他的睡颜,那平日粉嫩的唇此刻有些苍白,多了几分软弱可欺的味道。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偷亲上去,像小孩吃糖一样,轻柔辗转。
钱浅本想着偷亲几下,及时撤开就好了。
不料双唇才刚刚分开,宋十安却突然睁开眼睛,眸子里布满笑意,道:“该我了吧?”
钱浅脸上划过一丝慌乱,就见他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臂弯里,低头吻下。
宋十安将她牢牢圈禁在臂弯里,感觉她用手抵住了他的胸口,又抓住她的手臂按在一旁,不想给她任何逃跑的机会。
那吻逐渐加深,二人都有些神思迷醉。
钱浅感受到一处异样顶来,急忙找回理智,偏头躲开他说:“别闹了!你还伤着!”
宋十安不依,又啄了一下她的唇角,“我没事。”
钱浅无奈地说:“我胳膊疼。”
宋十安赶忙松开她,“怎么了?我压疼你了?”
钱浅坐起身揉了揉右手臂,“不是你。先前断了,已经长好了,但有一些姿势还会有点疼。”
宋十安吃惊地问:“断了?何时的事?怎会弄断了胳膊?”
“摔了一下而已,没事的,早就长好了。”钱浅按他躺下,嗔怪道:“倒是你,伤得这么重还要胡闹,也不怕医士说你纵欲过度!”
宋十安刚要说话,敲门声传来,钱浅赶忙爬下床穿好衣裳,打开了门。
吕佐端着洗脸水走进来,钱浅想把昨晚的洗脚水端出去,右臂隐隐作痛一下子没拿起来。
吕佐赶忙放下洗脸水,“怎么?手臂又疼了?”
那日背着吕佐走得太久,之后就一直使不上劲儿,医士说好好养,别再累着就不会有大碍。
吕佐知道此时,所以近来都不让她拿重物。他接过洗脚水,嗔怪道:“这些东西都不要拿。伤筋动骨一百天,这还不到俩月呢。”
钱浅点点头去洗了脸,又浸湿了布去给宋十安擦脸。
宋十安握住她的胳膊细细观瞧,心疼难耐:“先前在一起那么多日,为何不与我说?”
钱浅笑了问他:“你何时让我拎过重物?既没有,我又不疼,又何必说?”
*
又过一日,一切平和,什么都没发生,吐蕃人渐渐放下戒心,精神松懈了不少。除了远远守在钱浅屋外的几人,不少吐蕃人甚至开始在山寨闲逛看风景了。
山寨钱浅这边与瓦逋奇的人加起来近七十号人,物资消耗颇大。
钱浅先前把身上所有的银钱都拿去买酒、买肉、买药、请医士了,李为等人也没有什么钱,拿不出钱来补充。她想起一个土匪喽啰说过大当家屋里藏着许多金银珠宝,于是跑回房间,四处翻找一圈,最终在床榻下找到了藏匿的财宝。
钱浅蹲在地上看着两箱半金银珠宝有点傻眼,“这山匪是劫了多少人,竟然攒了这么多!”
宋十安强撑着下床,来到她旁边笑说:“恭喜大当家,发财了。”
钱浅有些发愣,“啊?你要给我?”
宋十安不禁哑然失笑,“匪是你剿的,自然是归你了。否则我大瀚凌云军偷偷潜入西蜀,可是要引发两国政治交涉的,我可吃罪不起。”
天降横财砸得钱浅有些茫然,“这,我也没用啊……”
这么多钱如果给了绵绵,裕王不会谋财害命吧?钱太多可不是什么好事。
宋十安拉钱浅站起身,说:“怎会没用?你不是因为钱财才栖身青楼的吗?以至于想走不能走,被他们追杀逃亡。”
钱浅不想说是为了躲沈望尘才栖身青楼的,就说:“我真的没用。你拿去好了,军饷不足的时候,也可以拿来顶一阵。”
宋十安忍不住笑说:“多谢大当家如此宠爱。不过大瀚国库充裕,军饷粮草都充足的很,完全用不着我担心。要不我让孙烨先帮你存到万通钱庄?万通钱庄分号多,连西蜀、南诏等国都有分号,你取用也方便。”
钱浅没过脑子直接说:“那等我死了,这些不就成了无主之财,一直放在钱庄里了?”
宋十安脸色一下子变了,“你……在说什么?”
钱浅意识到说漏嘴了,又赶紧找补:“我的意思是,若我在外游历的时候,出了什么意外,这笔钱财不就取不出来了……”
宋十安脸色很难看,语气凝重道:“你说过,你不会再寻死了。”
钱浅只得耐心地解释:“我没骗你,我真的不会再寻死了。我说的意外,就是天灾、人祸之类的。”
宋十安心里仍不踏实,拉她坐到床榻上,“浅浅,你前一世,是怎么死的?能告诉我么……”
钱浅思索了一下,“没什么不能说的。就是情况有些复杂,可能是撞死的,也可能是摔死的,还有可能是溺水淹死的。”
见宋十安满眼震惊和不解,钱浅拿起桌上的茶杯和茶壶给他比划,“打个比方,这个茶壶是一辆车,我是这个茶杯。这辆车撞在了我身上,然后我就飞起来了,摔到一截断桥上,然后又滚进了河里。”
她把茶杯从榻几上推到榻上,又推到地上,茶杯先前还好好的,只在最后与地面碰撞时发生清脆的碎裂声响。
她摊摊手说:“我就像这个茶杯,在哪一步碎的我也不清楚。反正,肯定是碎了。”
宋十安神色复杂,仿佛有些难以接受。
钱浅见他脸色有些过分的难看了,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诶!你想什么呢?我就是编话本子走火入魔了,胡思乱想的,你不要当真啊!”
宋十安只是定定地看着她,眼神蕴含着浓烈的悲伤,让钱浅无所适从。
她承受不住那样的沉重,偏头躲闪开来,起身道:“好嘛!就依你,你让孙烨帮我存起来。我去喊他!”
钱浅才迈出一步,宋十安却突然拉住她的手,忐忑地问:“那你死时,多大年纪?”
钱浅心里有些难受,没答话。
“是,十九岁吗?”宋十安的声音隐隐带着一丝颤抖。
钱浅眼睛有些发痒。
她使劲儿眨了眨眼,轻声回答:“二十一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