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只剩宋十安一人。
他坐在榻,心痛得难以喘息。
原来,这就是她再三推开所有人的原因。
她笃定命运会一步步重现,所以把自己活成了一座孤岛,不愿与任何人建立情感连接。
绵绵如今有了归宿,于是她再无牵挂,孑然一身离去,独自等待宿命降临……
*
晚饭时,钱浅来问宋十安:“你想吃羊肉面吗?要不给你包点羊肉饺子?”
宋十安把她拉进怀里抱住,“吃什么都好,但我想跟你一起吃。”
他语调温软,钱浅不忍说出拒绝的话,只哄道:“我是大当家嘛,得跟瓦逋奇他们一起吃才像话。要不我少吃一点,等他们吃完再回来陪你一起吃?”
宋十安不肯,“那我也跟你一起去好了。反正我不要分开,一时一刻也不要。”
他的话音里带了任性撒娇的意味,钱浅有些哭笑不得,“你不知我在他们面前的做派,你可是要吃很多苦头的。”
宋十安拉起她的手亲了一下,“甘之如饴。”
钱浅拗不过他,只得将他双手缚在背后,“你可要表现出不太情愿的样子,否则他们要起疑的。这几日得先稳住他们。”
“面对你,我哪会不情愿?”
宋十安含情脉脉的话语,让钱浅蓦地红了脸,“不听话不带你去了!”
宋十安无奈叹道:“好吧,我一定尽力。”
钱浅拖着宋十安的胳膊出现在大堂时,瓦逋奇和吐蕃人都十分惊讶。
宋十安看见他们脸上不由自主地就严肃起来,脸上带着浓重不满。这倒不是装的,而是厌烦他们牵扯了钱浅的精力,害她总得出来应付他们。
钱浅让宋十安坐在她寨主的椅子上,宣布上菜吃饭,然后拿饭碗夹了几种菜,坐到宋十安旁边,夹着送到宋十安嘴边,“来,吃饭。”
宋十安迟疑了片刻,觉得不张嘴是否就能显得不情愿了呢?
谁料下一秒钱浅就骑坐到了他的腿上,对他软言哄道:“来,张嘴,啊……”
宋十安猛然红了脸,傻傻地依言张开了嘴。
钱浅把菜喂进去,“啪叽”亲了他额头一口,说:“这才乖撒!”
宋十安见下面好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盯过来,有吐蕃人,也有自己人,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着震惊和不可思议,一时间羞臊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原来,是这样的苦头……
瓦逋奇由心佩服起这个女土匪来,居然能把令人闻风丧胆的安庆侯规训得如此乖顺服帖。
众人就这样一边吃饭,一边偷瞄钱浅给宋十安喂饭。看着她一会亲额头,一会儿亲脸颊,一会摸摸肩膀,一会摸摸胸膛,吃完饭后还干脆抱着不撒手了。那香艳豪放的画面,令闻者低头、见者脸红。
钱浅也挺佩服自己能这么厚脸皮的,这样当众轻薄宋十安,心里竟还有些暗爽是怎么回事?
二人回到房间,钱浅给宋十安解开绳子,“我绑不紧吧?勒疼了吗?”
宋十安得了自由,立即勾起她的下巴,带着醋意问:“大当家这几日,都是这样给人喂饭的?”
钱浅却晃晃手中的绳子反问:“这山寨上下除了你,谁需要被人喂饭?”
宋十安低头吻下,有些重,“不准这样喂别人吃饭。”
钱浅挑眉,嚣张道:“我可是这儿的寨主,你一个俘虏还敢命令我?”
宋十安一把抱起她压到床上,换了个语气,哀求道:“求大当家垂怜,只专宠我一人,好不好?”
他说完含住她的耳垂,钱浅痒得缩脖子,惊叫推拒:“你胡闹什么?!小心伤口崩开了!”
随着她推拒的动作,薄纱衣不经意从肩头滑落,露出几寸雪肤。
宋十安喉结一动,不再压抑内心烈火,虔诚地亲吻她的额头、眼角、唇瓣、香肩,略微沙哑的嗓音带着丝丝电流,鼓动着她的耳膜:“这点伤算什么……只要你愿意……我时刻准备献出自己……”
孙烨敲了下门直接推开,见二人叠在床上吓得眼都没处放了。
宋十安回头瞪向他:“出去!”
孙烨忙不迭退出来,关上门守在门口两米远,不准任何人靠近。
*
又两日,二人逛遍了山寨的每一个角落。钱浅几乎时时刻刻都在亲亲、抱抱,而宋十安似乎也习惯了他们在大庭广众之下举止亲昵。
瓦逋奇见宋十安看她时眉眼全是笑意,而这女土匪似乎也被他迷得神魂颠倒,不由得有些担心。
他对钱浅提醒道:“大当家,这贼子狡诈,你可千万不要被他哄骗了!”
“莫得事!绝不耽误正事!”钱浅笑得不以为然,随即十分期待地问:“话说,来找你的那个瀚人,生得也这般俊俏嘛?”
瓦逋奇笑得很僵,“这,我也不知,此前并未见过……”
钱浅奇道:“人都没见过,你们怎么联络撒?”
瓦逋奇解释说:“都是他们单方面派人来通知。他们势力很大,人并不固定。”
钱浅嘲笑道:“连对方啥子身份也不知道,你谈判个锤子撒?”
瓦逋奇给她分析说:“既然他们想利用我除去宋贼,说明身份肯定不低。他们先前就给我递过消息,说宋贼要到边境来。我率军偷袭过两次,没能杀了宋贼,反而损兵折将,后来还是靠他们提供的宋贼行踪,我才抓住了人。”
钱浅问:“那你如何肯定他们会来?”
瓦逋奇自信地笑笑,“他们瀚人之中,有人更迫切想要除掉宋贼。如今既然人在我手里,我怎能白白被人利用?宋贼杀我部族、占我疆域,与我不共戴天!我总要用他的命,给我们部族换取最大利益才是。”
钱浅心中了然,狗咬狗,黑吃黑啊!
现在她只好奇,想要宋十安命的大瀚人是谁了,昌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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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日午后,寨门外终于有人来报,说有一队人马到了营寨。
钱浅从宋十安的腿上站起身,勾勾他的下巴说:“俏郎君,要你命的人来咯!”
瓦逋奇首领十分激动,“我亲自去迎!”
钱浅看向李为,意味深长地说:“阿为,该把给客人们准备的醪糟甜汤,送过去了。”
一个平平无奇的人与瓦逋奇并肩而来,身后跟着六个侍卫。
一行人进了屋,钱浅从她的大椅子上站起身。
瓦逋奇满面笑容地为二人介绍:“这位是这山寨的大当家,这位就是大瀚的使者了。”
钱浅面带笑意,正想说话,却在使者身后的六名侍卫中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顿时愣住了。
沈望尘让手下人冒充他,他则假扮侍卫跟着来到山寨。
从进入山寨大门起,生物的本能便让他察觉到一股莫名的危险气息。
直到进了屋,见到钱浅坐在正中间的大椅子上,吕佐、孙烨一左一右守在两侧,而宋十安双手缚在身后,跪坐在她脚边,心中骇然!
吕佐显然也看到了他,微不可察地朝他摇了下头。
而后李为带着人拎着一桶醪糟甜汤进屋,朝钱浅使了个眼色。
钱浅回过神,再次扬起笑容,盯着沈望尘说:“阿为,天气炎热,给瓦逋奇首领和大瀚使者们,盛碗甜汤。”
瓦逋奇客套地说:“大当家真是细致周到!使者,快请坐。”
沈望尘对眼前状况一无所知,他不喜被动,决定主动出击,吕佐与他朝夕相伴颇有默契,定能趁机向他传递些些讯息的。
于是,他背着手往前上了一步,开口问:“谁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钱浅冷笑一声,“这话,我倒想问问你。”
二人凝视着彼此,眸中尽是晦暗复杂。
吕佐突然侧身朝钱浅行礼,“姑娘,对不住。当日我见你坚持要来救宋侯,怕姑娘深陷险境愧对郡王嘱托,便偷偷给郡王递了信儿。郡王定是担忧姑娘安危,才会冒充大瀚使者,到此来见吐蕃首领的。”
“你,你们……”瓦逋奇彻底懵了,然后就见宋十安从地上站了起来,原本缚在背后的双手直接松开了,长身玉立地看着下方。
瓦逋奇一脸震惊,本能就要拔刀。
沈望尘已然领会了吕佐的意思,心念电转之间极速出手。
瓦逋奇刀还未出鞘就被沈望尘按了回去,随后又被其掐住了脖子。跟在沈望尘身边的人也在瞬间同时拔刀,将跟瓦逋奇身边的四个侍卫制住。
“别杀他!”钱浅怕瓦逋奇被灭口,立即出言阻止。
沈望尘挑了下眉,偏头向她看去。
钱浅狐疑地问:“你是来救我的?”
沈望尘甩手将瓦逋奇丢给身后的侍卫,“不然呢?”
钱浅讥讽发问:“这山寨有八十多山匪,加上吐蕃人足有百十多人,你就带这么几个人来救我?”
“我带了五十人来,其他人守在外面等信号。”沈望尘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个小瓶子,朝她晃了晃,“何况我还有这个,足够应付了。”
钱浅知道是强力迷药,就问:“那你为何会以使者的身份出现?”
沈望尘懒洋洋地抱起双臂,“在来的路上遇到了一队人,逼问之下得知他们要来此面见吐蕃首领,故而想以他们的身份混进来。”
钱浅又问:“那队人呢?”